我曾以为自己可以定下心来做隐士。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一日三省,晨钟暮鼓——这念头不知何时潜入心底,竟生了根,发了芽。
每逢周末,便与三五个商界友人相约,购些米面油盐、蔬菜水果,驱车入秦岭深处。
山路蜿蜒,愈行愈幽,城市的喧嚣被层层叠叠的绿滤尽了。
那是一种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宁静,车窗外的山峦像是绿色的波涛,绵延不绝,似乎要将世间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外。
寺庙不大,藏于半山腰,青瓦灰墙,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
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者,静静地俯瞰着尘世的喧嚣与变迁。庙中的香火氤氲着一种古朴的气息,混合着树木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庙中二楼是木板地,我们摊开带来的一溜褥子,大通铺般排开。男男女女七八人,最多时十余众,竟也不觉拥挤。夜里说说笑笑,不知何时便睡去了,竟比在家中东翻西覆更容易入眠。
那时候,身体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心灵也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般的状态,在静谧的夜色里自由翱翔。
翌日醒来,山气清佳。转转山径,呼吸吐纳间尽是松柏清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如同碎金洒落在大地。
松针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折射出微小的彩虹,仿佛是大自然馈赠的精美礼物。每一口呼吸都像是一场与自然的亲密对话,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让久居城市的我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
会做饭的便去厨下帮居士料理素斋,不会的便劈柴担水。
素斋的制作过程充满了禅意,食材都是取自山间的天然之物,简单的萝卜、白菜、豆腐,在居士们的巧手下变成了一道道美味可口的佳肴。
大家齐心协力,忙碌的身影在庙宇间穿梭,没有丝毫的抱怨,只有内心的平静与满足。
饭菜虽然简单,却因这份共同的劳作和心灵的宁静而变得格外美味,胃口大开,食量较平日倍增。
然至夜间,万籁俱寂时,便生出异样来。惯于市声喧阗的血肉之躯,忽然被掷入这深沉的静默中,竟觉体内空了一块似的,风声过耳,竟有呼啸之感。这种寂静并非是那种让人安心的宁静,而是一种仿佛将人抛弃在黑暗深渊中的孤寂。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都像是敲鼓一般响亮,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虽是自愿入山,此刻却坐卧不宁。想那城市华灯,那一片璀璨的灯火像是人间繁华的象征,无数的人在那里奔波、忙碌,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想那未竟之事,那些在商业世界里还未完成的交易、还未达成的目标,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心头。
想那待回的电话、待签的合同,每一个都关乎着事业的成败、利益的得失。
热血还在腔子里奔流,理想还在暗处发光,何故每星期偏要抽两三日在此虚掷?
忽然忆起少时读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说:“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悔恨,也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羞耻。”
这话此刻钻进心里,竟使人惶惶不安起来,恨不得立时下山,抓住光阴的尾巴好好奋斗一番。
此时的我,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飞鸟,虽然笼子里有食物和水,有看似舒适的环境,但却失去了飞翔的自由。
我渴望回到那片广阔的天空,去追逐自己的理想,哪怕那里充满了挑战和不确定性。
如此往复几次后,只肯留宿一夜,多日的隐居是再也不去了。
每次离开山寺的时候,心中都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是对山中宁静生活的留恋,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宁静,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尘埃;另一方面又是对城市生活的向往,那里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梦想。这种矛盾的心情就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久久无法解开。
阿弥陀佛。我自诩是佛门弟子,却连数日的静修也耐不住。
每每与方丈辞行,他总合十微笑,并不挽留,只说:“心安处即是道场。”
我口称善哉,心下却不免惭愧。方丈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在我心中回响,我却未能真正领悟其中的深意。
我以为修行就是要远离尘世,隐居深山,却忽略了修行的本质其实是在内心。
我就像一个追逐影子的人,只看到外在的形式,却没有看到内在的实质。
如今回想,那钟声暮鼓其实从未离我而去。有时在会议的间隙,在车流的拥堵中,在深夜独对电脑时,那山寺的钟声会忽然响起一记,清越悠长,穿透尘嚣,直叩心扉。
那钟声仿佛是一种提醒,提醒我在忙碌的生活中不要忘记内心的宁静。在会议间隙,当大家都在为了利益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那钟声响起,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在车流拥堵中,看着周围烦躁的人群,那钟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让我在这喧嚣的都市中找到一丝宁静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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