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天光未明,霜气凝结。
丹墀之下,寒风如刀。
苏识跪伏在冰冷石砖上,五花大绑,发髻散乱,却脊背笔直,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刑杖立于身侧,乌木沉沉,映着宫墙血一般的朱红。
司礼监太监尖细嗓音划破寂静:“奉旨审案——苏氏,勾结御膳房,投毒未遂,证据确凿,即刻行刑!”
百官屏息,宫人垂首。
林月婵立于玉阶之上,一身深青宫装,金线绣鹤,掌印姑姑的威仪尽显。
她唇角微扬,目光如钉,死死钉在苏识身上,仿佛已看见她头颅落地,魂归幽冥。
可就在这死寂之中,苏识缓缓抬头。
她没有哭,没有求饶,甚至连颤抖都没有。
一双眸子清亮如雪后初晴,直直望向御座方向,声音不高,却穿透整座大殿:“奴婢有冤,愿以死证清白——但请容我问陈太医三问。”
众人一震。
皇帝端坐龙椅,玄袍金纹,面容冷峻如刚降世一般,薄唇微动,并未言语,只轻轻抬了下手。
默许。
陈太医从太医署队列中颤巍巍走出,脸色灰败,手指微抖。
他昨夜被逼写脉案,今日又被召上殿,早已心知大祸临头,却不敢抗旨。
苏识看着他,语气平静,如叙家常:“第一问——试毒宫女可死?”
陈太医喉头滚动,低声道:“未……未死。”
“第二问,”她不疾不徐,“其脉象如何?”
陈太医猛地一颤,眼角余光瞥向林月婵。
那女人已沉下脸,目光如冰锥刺来。
他咬紧牙关,似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浮数有力,惊惧之象,非中毒之征。”
满殿哗然。
中毒者脉必沉迟或微绝,岂会浮数有力?
这是连宫中粗使太监都懂的道理!
可昨日林月婵呈上的“脉案”上,赫然写着“毒入心脾,五脏俱损”八字,说得有鼻子有眼,骗得众人信以为真。
林月婵脸色骤变,厉声喝道:“陈太医!你昨夜所报可不是这般说辞!”
“奴才……”陈太医额头冷汗直冒,“昨夜是……是被人胁迫,写了假案。”
“放肆!”林月婵怒极,袖袍一甩,“你一个末流医官,竟敢在御前翻供?来人!拖下去治罪!”
“第三问。”苏识忽然提高声音,盖过喧哗,一字一顿,如刀割帛,“若真有毒,毒源何在?”
她顿了顿,目光如刃,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林月婵脸上,轻轻吐出两字——
“可是……朱砂?”
整个大殿仿佛被雷劈中。
朱砂!
宫中禁物!
凡含朱砂之香粉、胭脂、丹药,皆需登记造册,私藏者以巫蛊论处,满门抄斩!
可昨夜残羹中那抹暗红粉末,分明就是朱砂精粉!
若真是苏识投毒,为何用如此显眼、犯忌之物?
她疯了不成?
苏识冷笑,声音清冷如泉:“奴婢记得,林姑姑昨夜焚毁一盒胭脂,可曾送验?若无毒,何须焚毁?若无禁,何须遮掩?”
她猛然抬头,目光如炬:“试毒宫女未中毒,却被迫装病,正是为了配合林姑姑‘破案’,让她成为‘护驾功臣’!”
“荒谬!”林月婵怒极反笑,声音尖利如裂帛,“你一个贱婢,竟敢污蔑掌印姑姑?来人!掌嘴!杖毙!”
可就在这时,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如寒钟震耳:“查。”
一个字,压下所有喧嚣。
苏识缓缓闭眼,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她没有证据,但她有逻辑。
她没有靠山,但她有人心。
她没有金手指,但她看得懂这些“角色”的剧本——林月婵是典型的傲娇掌控型反派,自负聪明,厌恶失控,最恨被人揭穿。
她焚毁胭脂,不是为了灭证,而是为了“表演清白”。
可正因如此,她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真正的销毁,从不会当众进行。
而她,苏识,早已将这一切行为模式输入脑中,像打BOSS前反复推演技能CD,只等对方踏入陷阱的那一刻。
她睁开眼,看着林月婵那张强作镇定的脸,心中冷笑。
你烧的是假的。
你藏的才是真的。
你今日擦在唇上的颜色,一定……和昨夜不同。
她不动声色,只低声对身旁押解的侍卫道:“奴婢愿以性命担保——请搜林姑姑私匣。”
“她今日所用胭脂……必与昨夜焚毁者不同。”
“且颜色更艳,擦之不匀。”林月婵怒极反笑,袖袍一扬,声音尖利如刀割寒冰:“荒唐!搜我妆匣?你一个待死之奴,也配定我私物?陛下!此女妖言惑众,扰乱朝堂,不立斩以儆效尤,岂容她颠倒黑白!”
殿内风声骤紧,百官垂首,无人敢言。
司礼监太监低眉顺眼地望向御座,却迟迟不敢动作。
这已非寻常宫婢之争,而是掌印姑姑与无名小卒的生死对弈——谁倒,谁立,牵动尚宫局十年权柄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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