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紫云殿忽传喜讯。
华贵妃赵明凰有孕了。
圣旨当日便从乾清宫飞出,金册加身,晋封皇贵妃,待产期间享副后之礼。
皇帝龙颜大悦,连赏三日休朝,宫中张灯结彩,仿佛新皇子已降生一般。
各宫嫔妃纷纷前来道贺,脂粉香气几乎要将紫云殿的门槛踏平。
可苏识站在参政司的廊下,听着柳绿低声禀报,眉心却缓缓蹙起。
“贵妃近月脉象虚浮,气血两亏,根本无妊。”柳绿压着嗓子,眼神闪烁,“我托人问过太医院轮值的小吏,说张仲言老御医曾三次诊出‘脉滑如珠,似妊非妊’,但每次脉案呈上去,都被内廷朱批强行改为‘确系有喜’。”
苏识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眸光微敛。
她早该想到的。
赵明凰不是远坂凛吗?
傲娇、好胜、永远不肯认输,哪怕前路是悬崖也要踩着高跟鞋跳下去。
这样的人,怎会甘心被皇后压一头?
更不会容忍自己无子无宠的处境。
她要的不只是宠爱,是名分,是储位,是一锤定音的胜利。
可没有孩子,怎么夺嫡?
所以——她造假。
一场精心策划的假孕风波。
苏识闭了闭眼,脑海中迅速推演局势:若她此刻揭发,贵妃倒台,但她也会暴露自己掌握太医院脉案的能力,等于向所有人宣告——她能窥探禁地机密。
届时,皇后必视她为眼中钉,皇帝也不会容忍一个能操控御医记录的宫婢活在身边。
死局。
不如……顺势而为。
她睁开眼,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进湖心:“你去放个消息,就说贵妃胎像不稳,夜夜惊梦,全靠冷宫送来的安神香才能入眠。”
柳绿一怔:“那香……是皇后亲手调制,专供废妃所用的。”
“正因如此,才妙。”苏识唇角微扬,冷光掠过眼底,“皇后若停香,便是刻薄寡恩,不顾姐妹情谊;若不停,就等于承认她的香能安胎——天意昭昭,连废妃之物都能护佑龙嗣,岂非坐实了贵妃腹中乃‘天命之子’?”
柳绿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苏识的眼神已带了几分敬畏。
这哪是掌事姑姑?
分明是执棋之人,不动声色间,已将两位主子都逼入死角。
五日后,风向骤变。
皇后果然下令:停供安神香。
诏书冷硬如铁,字字斥责“奢靡妄求,不合礼制”,并遣亲信太监暗查紫云殿所焚何香。
苏识早有准备。
红药趁夜潜入香房,将原本由皇后赐下的安神香替换为特制伪品——外观一致,香气相近,唯独掺入微量麝香,久燃则损胎气。
查香太监当场验出堕胎成分,面色大变,火速回禀。
凤仪宫内,皇后震怒拍案。
“赵氏欺君罔上,意图乱我皇家血脉!竟敢栽赃于我?!”她声音尖利,几乎撕裂空气,“来人!贵妃即日起闭门思过,削去皇贵妃封号,禁足紫云殿,非召不得出!”
消息传出,满宫哗然。
曾几何时,赵明凰风光无限,连皇后都要退让三分。
如今却因一炉香跌落尘埃,连肚子里的“龙种”都被指为妖孽。
苏识立于参政司高阁之上,望着远处紫云殿紧闭的宫门,神色未动。
可她也清楚,赵明凰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当夜三更,一道黑影翻墙而来,是红药。
她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淤青,指甲断裂,显然是拼死闯出。
“姑姑……”她跪倒在地,颤抖着从贴身衣襟里掏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信笺,“贵妃……让我交给您。”
苏识接过信,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歪斜如刀刻的字:
“她要我死,你也活不成。”
烛火摇曳,映得那八字猩红如血。
苏识静静看着,良久未语。
窗外风雨渐起,吹得窗纸簌簌作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她终于起身,走到案前,研墨,提笔。
笔尖悬于纸上,微微一顿。
然后,落下三行药方。
字迹工整,一如往常。
可那药名,却令人脊背发寒——
第一味:断肠草
第二味:鹤顶红
第三味:忘忧散
写罢,她吹干墨迹,合上纸页,放入檀木匣中。
窗外,一道黑衣身影悄然现身檐角,正是白砚。
他低头,接住苏识从窗口递出的匣子,转身隐入夜色。
风止,雨落。
唯有那一纸药方,静静躺在黑暗里,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第44章 贵妃的血,不是白流的(续)
烛火将熄未熄,檀木匣合拢的刹那,仿佛连命运都被封进了这方寸之间。
苏识立于窗前,指尖微凉,目光却如寒潭深水,不起波澜。
她知道,从她写下那三行药方起,便已不再是局外人——她是执火者,是引线人,是将一场假孕丑闻,硬生生扭转为滔天权谋烈焰的幕后推手。
白砚的身影早已融入夜色,像一缕无声的风掠过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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