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微敛。
松脂炭不同于普通柴炭,燃时烈焰腾空,且带一股甜腻异香,常用于宗庙祭天焚帛,宫中极少使用。
而更巧的是,这种香气……她曾在冷宫墙角残留的安神香灰里闻到过。
“柳绿。”她淡淡开口。
一直候在侧殿的贴身婢女立刻上前,双手奉上一只青瓷小盒。
盒中是昨夜从冷宫拾取的香灰残渣,经药碾研磨后呈暗褐色粉末。
苏识取出银针挑起一点,对着晨光细看。
再对照账册上的“松脂炭”采买记录——产地、批次、运输路线,竟与冷宫所用香料有七成成分一致。
她终于明白了。
皇后不是一时兴起要烧死赵明凰,而是早在数月前就开始布局。
那香气并非仅为安神,而是潜移默化影响人心神的媒介。
她用香控制情绪,用火完成“净化”。
每一次清洗异己,都不是暴戾的杀戮,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仪式——先污其名,再焚其身,最后以慈悲之名收束残局,博得皇帝敬重、百官称颂。
多么完美的闭环。
苏识指尖微冷。
这哪里是宫斗?
分明是病态人格披着礼法外衣,在整个后宫上演一场又一场精神献祭。
但她不怕。
她最擅长的,就是破解这类角色的心理闭环。
当夜,参政司密室烛火通明。
墙上挂着一幅手绘火场图,线条精密如棋盘。
苏识执笔伫立,将三件事并列标注:松脂炭、并蒂莲印(发现于火场边缘的一枚香袋残片)、断续膏(贵妃曾私用调理血脉的禁药)。
她凝视良久,忽然一笑。
原来如此。
皇后所有行动,皆围绕一个核心逻辑:污秽—净化。
她必须先制造“罪”,才能执行“救赎”。
所以她不会直接杀人,而是让人“自焚悔过”;她不许他人清白活着,因为清白会打破她神圣的审判权。
那么——
“不救清白,就造混沌。”
笔锋一转,她在宣纸上写下新策二字,随即提笔疾书。
不多时,一封字迹娟秀、墨色略显斑驳的“遗书”成型。
内容凄婉哀绝:“吾梦中见皇后持刃,立于床前,言‘汝腹中子,乃秽种,当焚以净宫’……若我死于火,非自裁,实为灭口。”
字迹模仿贵妃平日奏笺笔法,连顿笔习惯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唯一不同的是,纸张做了旧,边缘熏了淡淡焦痕,仿佛从火中抢出。
她将信封好,交予红药。
“记住,不是你现在放。”她声音轻得像风,“而是等风起时,让它自己被吹出来。”
红药低头接过,指尖微颤。
她知道,这一纸文书,或将掀翻整座深宫的天。
烛火摇曳,映出苏识沉静面容。她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心中默念:
由乃小姐,你的剧本,该改写了。
而在御书房深处,太医正捧着一份刚呈上的笔迹比对卷宗,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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