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云后,风如游魂,在断瓦残檐间穿梭低语。
枯藤缠着断裂的石柱,像被谁用刀割过一般,悬在半空,随风轻晃。
这里曾是先帝藏书避暑的偏廊,如今荒废多年,连宫灯都不愿多照一眼。
柳绿依令行事,已将加印了密语的《安神录》悄悄混入各司新发册籍之中。
她不敢问为何不抓人、不查案,只知提举大人从不出无招之棋。
她甚至没敢多看那行小字一眼——仿佛多瞧一瞬,便会沾上不该知的秘密。
而此刻,廊外暗处,白砚伏于屋脊之上,黑衣融夜,呼吸几不可闻。
他掌心按着刀柄,目光死死锁住廊中那抹纤细身影。
是林氏。
她跪在青砖地上,双手颤抖地捧起一叠黄纸,一张张投入铜炉。
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瞳孔涣散,嘴唇翕动,念诵着近乎呓语的祷词:“娘娘说……烧了心事,魂才干净……识字的人不清净,唯有焚尽记忆,方得解脱……”
白砚眸色一沉。
这哪是自陈?分明是仪式复现!
就在最后一张纸即将燃尽之际,他一声冷喝:“拿下!”
数名暗卫从四面跃出,铁链铿然作响。
林氏浑身一颤,却未挣扎,反而仰头笑了,眼角竟滑下一滴泪:“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我不疯,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听命于她……”
内政院密室,烛火摇曳。
林氏被带至堂下,神情反倒平静下来。
苏识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摩挲茶盏边缘,声音如霜雪般冷静:“你说‘听命于她’,是谁?”
“皇后。”林氏低头,“不,现在该叫废后了……可在我心里,她还是主子。三年前,我姑母因私制禁香被赐死,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香断人不断,影随心不灭’——那是娘娘亲口教她的暗语。”
苏识眸光微闪。
来了。
“被废前夜,”林氏继续道,“娘娘以指血写信,藏于佛经夹层,传给尚衣局老陈、御膳房汤婆子、还有我……一共七人。她说,她会被关进冷宫,但她的‘净魂仪’不能停。只要有人还记得怎么点香、怎么记梦、怎么把‘罪感’种进别人心里——她的影子就不会死。”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是‘守火人’。”
堂内寂静如渊。
柳绿听得手脚发凉,几乎握不住笔录的纸卷。
而白砚站在角落,眉头紧锁:“所以这些日子的异动,并非残党作乱,而是……一场延续的仪式?”
“不错。”苏识缓缓起身,走到林氏面前,“你们以为自己在赎罪,其实是在替她延续执念。她用恐惧驯化人心,让你们自愿成为她精神的延伸——哪怕她已失去自由,失去权力,甚至失去名字。”
她转身,取出一匣,将供词与那撮并蒂莲香灰一同封入,朱砂封印,墨笔题字:“秽源余烬”。
然后,她将匣子递向白砚。
“不去禀皇帝?”白砚迟疑。
“去告发?”苏识冷笑,“然后让他再杀一批‘疯奴’?让宫里人人自危,彼此猜忌?不。这场病,不能用更多的血来治。”
她望向窗外深沉夜色,目光穿过重重宫墙,落在冷宫方向。
“我要让他们自己走出来。”
“我要让恐惧,变成坦白。”
“我要用她的规则,破她的局。”
翌日清晨,萧玦踏入书房,一眼便看见案头静静躺着的红漆木匣。
他打开,看完,沉默良久。
当夜三更,他独自踏雪而来,玄色大氅染霜,立于内政院檐下,寒风吹动袍角,如刀割风幡。
“你为何不借此清洗?”他声音低哑,带着审视,“这是最好的时机。七名心腹,尽数落网,皇帝必允你彻查到底。”
苏识站在廊中,未曾迎出,也未回避。
她只是望着远处那座幽闭的冷宫,轻声道:
“若我也用恐惧治恐惧,那我,就成了她的影子。”
风过回廊,卷起最后一点残留的香灰,飘向无光深处。
可她知道——
真正的影子,从来不会自己消失。
只会,换一个壳,继续爬。
三日后,冷宫守卫急报:废后赵氏连续七日未进食,只焚黄纸,纸上皆为“识”字。
更诡异的是,每张纸焚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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