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识站在焦黑的门槛外,脚边是半块残破的牌匾,木炭般蜷曲着,“言真即安”四字在灰烬中若隐若现。
风一吹,碎屑纷飞,像无数不肯安息的证词。
她没再看那火场一眼,转身便走,裙裾扫过青石,无声无息。
萧玦等在回廊尽头,玄色披风裹着夜寒,眉眼冷峻如刀削。
他未问结果,只抬眸看了她一眼。
“是他烧的。”苏识声音很轻,却字字淬冰,“不是为了毁迹——是为了心安。可这一把火,烧掉了他最后一点‘正统’的资格。”
她忽然笑了,唇角微扬,却不达眼底:“陛下怕我们查出身世之谜,所以先动手焚了废后的灵位。可他忘了,真正的‘污点’不在鬼魂,而在活人心里。他烧的是牌匾,破的却是自己的道义门墙。”
萧玦沉默片刻,低声道:“从此以后,他不敢再以‘天命’压我。”
“不错。”苏识脚步不停,语速渐快,“一个连先皇后灵位都敢焚毁的帝王,还有什么资格谈礼法?谈血脉正统?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来路不明’的皇子,而是唯一干净的人——因为你从未欺瞒天下。”
风卷残烟,在两人身后翻涌如墨云。
远处宫灯次第熄灭,仿佛整座皇宫都在缓缓睁眼。
回到内政院,苏识立即召来柳绿。
“《宫务透明录》加录第七章:‘皇嗣之立,不在血统纯,而在德才备’。”她执笔批注,字迹锋利如刃,“抄三份,一份留档,一份送太子东宫典簿房——要让掌灯太监亲手接下;最后一份,悄悄放进礼部尚书昨夜遗忘的奏匣里。”
柳绿迟疑:“大人,此举……是否太过激进?太子一向谨慎,未必会信。”
“我不需要他信。”苏识抬眼,目光幽深,“我只需要他怕。怕有人已在公开质疑储君资格;怕父皇心中已有易储之念;怕他自己,不过是风口上的一片叶子。”
她合上册子,指尖轻轻敲击案面:“当恐惧生根,猜忌就会发芽。我不动他,他自己就会开始防备,开始查探,开始疑神疑鬼。而一旦他动作多了,错就出来了。”
柳绿心头一凛,默默退下。
当夜,东宫灯火通明至五更。
太子翻阅那份突如其来的《宫务透明录》,手微微发抖。
他反复咀嚼“德才备”三字,越读越觉刺骨。
先帝旧诏未明、九皇子出身成谜、父皇近日沉默寡言……桩桩件件,竟似都在印证这句看似平淡的论断。
他猛地合上册子,低声唤道:“来人,彻查此书来源!”
无人知晓,此刻的苏识正立于内政院高阁之上,凭栏远望。
月光洒落宫阙,琉璃瓦泛着冷银般的光泽。
她手中握着一本薄册——《历年祈福录·天音寺卷》。
指尖缓缓划过一行朱批小字:“景和三年,春旱,太子失宠,帝遣其代往天音寺祈福七日。”
她瞳孔微缩,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
风拂过耳畔,像是命运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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