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苑铁门吱呀开启,轿辇碾过枯叶与碎石,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央停下。
苏识缓步下轿,素色宫裙拂过青苔斑驳的石阶,身后柳绿执灯跟随,白砚隐于檐影,如一道无声的墙。
眼前这座冷苑,曾是贵妃赵明凰盛宠一时的居所,如今蛛网横织,廊柱倾颓。
可就在那残窗之后,一个披发跪坐的身影静如石像,仰望着天际最后一颗残星。
她未梳妆,未着华服,却仍掩不住骨子里那份傲慢与锋利。
“你来了。”赵明凰开口,声音沙哑如锈刀刮石,“我等你很久了。”
苏识立于门槛之外,并未入内。
她目光扫过屋中陈设——香炉空置,案几蒙尘,唯有一方旧绣帕压着半卷泛黄纸页,像是刻意摆放。
“贵妃深夜相邀,只为见我一面?”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来查一桩寻常文书。
赵明凰缓缓转头,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却又带着讥诮:“你破了太子的局……我知道是你。钦天监的小吏是你的人,拼接祝文的是你的老吏,传梦的是你布下的眼线。你不动声色,却已把‘天命’二字从他手里夺走。”
她忽然伏地叩首,发丝垂落如帘:“只要你放我儿出禁宫,恢复宗籍,我愿交出当年皇后毒杀先帝的密证!铁证如山,足以让你扳倒中宫,掌控六宫!”
空气骤然凝滞。
柳绿呼吸一紧,几乎要上前接话。
而苏识只是静静看着她,眸光深不见底,像在解析一段早已预判的剧情脚本。
片刻后,她轻笑出声。
“贵妃不必演了。”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你根本不怕天象示警,也不在乎什么正统之争。你怕的是——别人真的相信太子有天命。”
她缓步走近,蹲下身,与赵明凰平视:“若太子真被认定‘承命于天’,那你的儿子,就再无翻身之日。你不是想翻案,你是想乱局。越乱越好,乱到无人顾及一个废妃之子,你才有机会把他推出来,做那匹黑马。”
赵明凰瞳孔微缩,嘴角抽动,却没有否认。
苏识站起身,拍去裙摆灰尘,淡淡道:“你要的不是真相,是筹码。可惜——我现在还不需要它。”
她转身离去,袍袖带起一阵微风,吹散了案上那半卷纸页。
“你要乱,我可以给你更乱的局面。”她的声音飘在夜色里,“但别指望我当你的棋子。这盘棋,我说了算。”
三日后,内政院颁行《星躔纪要》,以官方名义刊录春分夜天象详录:时间、风向、云层厚度、星位偏移……条分缕析,精确至刻。
朝野哗然。
兵部侍郎之子精通历算,读罢当即上书,直斥钦天监“附会妄言,欺君罔上”,并以数理推演证明赤气仅为大气折射,毫无凶兆之意。
奏章呈上,满殿寂然。
太子减膳祈福之举,一夜沦为笑谈。
百官私议纷纷:“原来跪了三天,拜了个光学现象?”
御前会议上,皇帝沉默良久,终将奏章重重摔在案上:“朕敬天,却不愚信!今后钦天监奏报,须经内政院复核方可宣示!”
消息传出,内政院门前车马骤增。
而那一夜,萧玦立于太极宫最高处的飞檐之上,黑袍猎猎,望向浩瀚星河。
“你说他们会信神?”他低声问。
苏识立于其侧,手中握着一份尚未公开的密报,唇角微扬:“他们不信神,只信谁能让神为他们说话——现在,轮到我们说了。”
远处宫灯连成河,映照出权力更迭的暗流。
而在东宫库房深处,账册悄然翻动,一页新记赫然在目——
蜀锦三百匹,沉香五十斤,和田玉器一百二十件,调令签发:太子府,用项:年节贺礼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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