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垂首立于阶下,不敢接话。
他知道主子心中翻江倒海:一边是对苏识近乎盲目的信任,一边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决断。
九皇子自幼孤冷,从不信任何人,唯独对这个出身卑微却智计无双的掌事姑姑,渐渐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倚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内政院飞鸽传书抵达——仅一行小字:“西门将闭,勿动。”
萧玦瞳孔骤缩。
下一瞬,苏识亲自登门。
她未穿官服,只着一袭素青常裙,发髻简挽,步履轻稳地走入密室,仿佛不是来赴一场风暴中心的对峙,而是来赴一场早已算定的棋局终盘。
“你要调私兵?”她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质问,倒像在确认一道解法。
萧玦冷笑:“你让我坐视叛贼布网?”
“我不是让你逃,”苏识走近,目光如刀锋般直刺他眼底,“我是让你——当英雄。”
她抬手,将一份誊抄整齐的《七月祭天安保预案》递上。
纸页翻动间,一行朱批赫然在目:“准,即行。”
“我以‘防宵小混入’为由,奏请陛下闭西华门五日。”她语速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圣旨已下,明晨颁示六尚。”
萧玦怔住。
闭门令出自内政院之手,名正言顺;而真正欲借西门入宫者,反倒成了违旨逆贼。
这不是防守——这是反客为主。
“现在动手,我们是叛。”苏识凝视着他,唇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只有彻骨冷静,“等他兵临城下,强闯宫门,我们才是平乱之师。谋逆的是他,救驾的是你。天下人只会记得,那一夜风雨如晦,九皇子萧玦率亲卫破局护君,力挽狂澜。”
室内一片死寂。
唯有窗外风声呼啸,卷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良久,萧玦缓缓松开剑柄,指尖微微颤抖。
不是惧怕,而是震撼——她不止看得远,更把人心、制度、礼法、时势全都化作了手中棋子。
“你早就料到他会孤注一掷?”他问。
“怕输的人,最易疯狂。”苏识转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宫墙,“太子不信天命,不信人心,甚至不信自己。他唯一信的,是一个他认为万无一失的‘死局’。”
她低声一笑,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怜悯:
“可他忘了,真正的死局,从来不是别人被困住,而是自己走进去还不自知。”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太子赵明凰在东宫暴怒摔案,怒吼声响彻殿宇:“她封的是门,断的是我的命脉!”
幕僚苦苦劝阻:“殿下,此时收手尚可遮掩,若强行入宫,便是坐实谋逆……”
“收手?”太子目眦尽裂,笑声癫狂,“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京营已动,铁门已设,周尚礼也投了他们!现在停下,父皇只会以为我心虚!”
他猛地抽出佩剑,斩断案角:“传令——七月十三夜子时,以‘清君侧’为名,攻入西华门,直取乾元殿!”
密令传出那一刻,白砚已在宫墙暗处截获信鸽。
内政院偏殿,苏识接过密报,轻轻合上《宫城日志》,封面尘埃未落,仿佛刚刚记录完一段无人知晓的历史。
她抬眸,望向静立一旁的萧玦,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坠水面:
“你说,他是聪明,还是太怕输?”
窗外雷声滚滚,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整个皇宫如同巨兽屏息,只待那一声惊雷炸响,血雨倾盆。
而她,已悄然执笔,在明日的章程首页写下第一条草拟条文——
笔锋凌厉,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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