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特意让柳绿用最稳妥的官腔写就,不显锋芒,不露杀机,仿佛只是个谨小慎微的女官在履行职责。
可她心里清楚,这一纸奏疏,是压塌太子残党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昨夜刚从乾元殿移驾养心斋,宫变余悸未消,连梦中都在喊“刀来”。
此刻递上这样一份“稳妥建议”,无异于在惊弓之鸟耳边轻轻拨弦——不是催他动手,而是替他把出手的理由,亲手塞进袖中。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御前太监便捧着朱批折子匆匆而来:“陛下准奏,五城兵马司与禁军右翼即刻协同南城巡查,遇紧急情状,许以便宜行事。”
苏识接过圣旨,目光只在“先斩后奏”四字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她要的,就是这个“权”。
不是兵符,不是虎符,而是一道合法的杀伐令。
只要朝廷明令允许武力镇压,哪怕织染局里一根铁钉都算“非常之变”,程九章和他的三百死士,便再无翻身可能。
当夜三更,细雨初落。
织染局外,五城兵马司以“巡查坊巷、查缉私铸”为由破门而入。
起初尚有推诿争执,可当兵卒在地窖深处搜出成捆硝石、半熔的刀头、以及通往皇城东墙的地道图纸时,所有借口土崩瓦解。
程九章率众负隅顽抗,却被早已埋伏在外的禁军右翼合围,一场短暂却血腥的交锋后,二百七十三人尽数被擒,无一漏网。
天未亮,捷报已送至御前。
翌日清晨,紫宸殿上,百官肃立。
苏识身着提举官服,缓步出列,双手呈上《逆党清查录》。
卷宗厚重,内藏供词、图样、伪制军符,证据链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逆首虽废,其党未绝。私兵匿于京畿,地道直通宫垣,若非及时察觉,恐有倾覆之危。”
满殿死寂。
皇帝脸色铁青,手中玉笏重重砸下:“传旨!凡涉东宫旧部者,无论职品高低,一律革职查办!朕要一个干净的朝廷!”
朝臣低头噤声,有人额角渗汗,有人袖中颤抖。
殿外风起,萧玦立于丹墀之下,玄袍猎猎,眸光沉静如渊。
他侧首,望向殿内那个挺直脊背的女子,低语:“你早知道他们会动。”
苏识并未回头,只淡淡一笑,眼底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棋手收子时的冷峻清明。
“不是我知道。”她望着宫墙尽头翻涌的乌云,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张未呈的供词,“是我让他们,别无选择。”
风卷残云,朝会散去。
回到内政院,她屏退左右,从暗格取出另一份密档。
纸上墨迹犹新,赫然写着三个名字——皆为六部尚书,位高权重,深居简出,却曾在太子最得意时,悄然递去过三封密信。
她缓缓翻开《六部职官录》,指尖停在那三个人的名字上,久久未动。
窗外,春寒料峭,柳枝初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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