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猎猎,剑穗微晃。
萧玦静静望着乾元殿的方向,眸光幽深如夜。
而另一些东西,即将重生。
三日后,乾元殿前焚火台燃起一簇幽蓝火焰。
风未起,火却摇曳如诉。
皇帝独坐高阶之上,手中那封墨迹未干的“传嫡遗诏”被他缓缓展开又合上,指节泛白,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良久,他闭目轻叹,声音低得几乎被夜色吞没:“朕……不想再做孤家寡人。”
话音落时,纸角已坠入火盆。
火舌猛然窜起,舔舐墨字,“承睿”二字在烈焰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
那一瞬,皇帝像是松开了千斤重担,又像亲手斩断了自己最后的凭依。
他的背影佝偻下来,龙袍空荡,宛如庙宇里褪色的神像——供人跪拜,却无人亲近。
苏识立于殿外石阶尽头,披着素青宫衣,身影融于夜雾之中。
她望着那团吞噬天命的火,眸光清冷如霜,却又藏着一丝极淡的悲悯。
“他烧的不是诏书。”她低声开口,语气几不可闻,却清晰地落入身旁之人耳中,“是他最后的执念。”
萧玦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玄袍无风自动,面容隐在暗处,唯有眼底掠过一道寒光。
他知道,这一把火,烧尽的是正统之名,也焚毁了压在他头顶二十余年“非分之想”的枷锁。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棋局,此刻才刚刚开始。
苏识悄然抬手,袖中滑出一卷薄绢,仅露一角,便可见朱笔题写的“九子识大体、定社稷,可继大统”十二字。
这是她亲笔摹写的“遗诏副本”,仿先帝晚年终稿笔意,连用印方位都与旧档一致。
只待某日从先帝密匣“意外”现世,便可成为无可辩驳的天命凭证。
她不动声色将绢卷收回袖中,目光扫过远处宫灯下一名匆匆离去的内侍背影——那是赵明凰的人。
当夜,更深漏尽。
内政院偏阁烛火未熄,柳绿捧进一只旧锦盒,檀木斑驳,边角磨损,似经年藏于箱底。
盒上封蜡完好,纹路古拙,刻着一朵残瓣梅花——宫中早已不用的旧妃嫔印记。
“贵妃遣心腹送来,只说一句:‘此物归主,不负所托。’”
苏识接过锦盒,指尖微凉。
启盒刹那,一枚褪色长命锁静静卧于红绸之上,铜面斑驳,链环微锈,却仍能看出当年精巧雕工。
锁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萧玦”。
她呼吸一顿。
这不是信物,是血证。
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儿子、被宫斗碾碎的女子,在临终前拼尽最后一口气,托付给这深宫某一处暗流的信任。
苏识的手指轻轻抚过锁面,粗糙的纹路刮过指腹,竟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穿越至今,她靠理智活命,以分析破局,将每一个角色视为可解构的数据模型。
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游戏,不是动漫,这是有人用生命留下的一线温存。
眼眶竟有些发热。
她迅速垂眸,掩去那一瞬的波动,将长命锁紧紧攥入手心,仿佛要替那人守住这份迟来二十年的交付。
转身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她低声道:“从今往后,你的路,不再是阴谋铺的,是有人,真心愿你登天。”
风穿宫阙,檐铃轻响。
但她没有立刻去找萧玦。
而是召来白砚,将锦盒递出,声音恢复一贯冷静:“彻查此盒封蜡纹路、递送路径,追到源头为止。我要知道——它在哪间屋子里藏了多久,经了几个人的手,谁动过,谁看过,谁……曾犹豫是否该毁掉它。”
白砚领命而去,身影没入黑夜。
烛火摇曳,苏识静坐案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长命锁的轮廓。
而有些真相,还埋在更深的灰烬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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