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伏案疾书,笔尖沙沙作响,墨香混着夜露沁入衣袖。
窗外风穿廊而过,吹得檐下铜铃轻颤,仿佛整座皇宫都在屏息等待这一纸文书落成。
“写完了吗?”苏识声音不高,却像一柄出鞘的薄刃,划破寂静。
“回大人,已誊清。”柳绿双手呈上,指尖微颤,“只是……真要交给陈砚秋亲录?她毕竟是太子旧人,万一——”
“正因她是太子旧人,才最合适。”苏识截断她的话,唇角微扬,却不带笑意,“死局残子,最想翻盘的,往往最怕被遗忘。她不会毁它,只会拼命把它刻进史册。”
她取过印鉴——乌木为底,双凤衔玺纹,内政院提举专属之印,在火光下一按而下。
印泥鲜红如血。
紧接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符牌,轻轻压在文书末尾:禁军都统符信。
两印并列,权柄交织,一道民间文书,顷刻间化作不可轻忽的朝堂铁证。
“拿去。”她将文书交予白砚,“让她当着乾清门百官的面,一笔一划抄录三遍,一遍存内阁,一遍入起居注,一遍贴午门告示墙。不许删改,不许遮掩,一字差错,杖责三十。”
白砚颔首退下,身影没入夜色如墨。
苏识缓步登上内政院最高阁楼。
此处可俯瞰整个皇城,元宵余焰未熄,万家灯火与宫灯交映,宛如星河倾落人间。
可她眼中无景,唯有脉络与流向——人心的流向。
那不是诏书,不是圣旨,也不是什么摄政王令。
它只是一份公示,一份记录,冷冰冰地写着:某年某月,九皇子平反冤狱七十二人;某日雪夜,亲勘兵部急报,调防三州;某旬,开仓赈灾,安置流民五千户……
没有煽情,没有颂德,只有数据。
可正是这些数据,比千篇马屁文章更锋利。
百姓不懂朝堂权谋,但他们懂谁让他们有饭吃、有冤申、有命活。
三日后,风起于市井。
茶肆酒楼间,说书人拍案惊堂:“诸位可知?那夜九皇子点灯时,天边忽现紫气三道,绕紫宸殿三周而不散!老吏言,此乃‘三才归位’之象,百年未见!”
酒楼上,醉客举杯大笑:“我亲眼所见!灯芯初燃,龙影掠空,莫非真龙将出?”
街头巷尾,孩童传唱新谣:“玄衣执灯照山河,一炬烽烟换太平……”
苏识倚栏听风,眉目不动。
萧玦不知何时立于身后,玄袍猎猎,神情依旧冷峻如霜。
“你早料到他们会信这些虚妄之说?”
“人总需要一个理由去相信。”她转身,目光清冽如寒泉,“他们不信神,但若神迹恰好发生在太平将至之时——谁又会去拆穿呢?”
她抬手,指向宫外连绵灯火,“你看,那不是光,是民心在烧。而我们,只是点燃了第一根火柴。”
夜风吹动她的袖口,露出半张密报边缘——三位重臣联名密议,静待百日修闭结束之日,请帝禅位。
她垂眸,将密报重新藏入袖中。
火未燎原,但风已动。
喜欢李言李语请大家收藏:(m.20xs.org)李言李语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