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宫灯摇曳。
乾清宫前,风卷残云,一道素色身影立于丹墀之下,手捧黄绫封册,正是内政院提举苏识。
她身无华饰,却气度沉凝,仿佛手中所执并非奏本,而是足以撬动江山的权杖。
殿内烛火通明,皇帝独坐龙椅之上,眉心紧锁,目光落在案前那本墨香未散的《储君继统合规程序》上。
他指尖轻叩书脊,声音低哑:“你这是要改祖宗之法?”
“臣不敢。”苏识垂眸,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臣只是请陛下思量——前朝景和帝因偏宠幼子,废长立幼,致七王起兵、血洗京畿;再看太熙年间,太子早夭,诸皇子争位三年,边军倒戈,百姓流离。嫡庶之争、私情决断,每一次立储,都是一场国运豪赌。”
她抬眼,目光如刃,直刺帝王心底最深的恐惧。
“而今大靖风雨将至,北狄未平,南漕淤塞,若再因储位不定而生内乱……陛下,您愿意拿江山社稷,去赌一句‘朕喜欢谁’吗?”
殿内死寂。
皇帝瞳孔微缩,指节发白。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长子结党营私,次子暗通藩镇,三子沉迷丹药,唯独那个被遗忘在北疆十年的九皇子萧玦,战功赫赫、廉洁自律、军民归心。
他曾以为那是可以永远压制的棋子,可如今,这枚棋子竟被苏识用一套“程序”,堂而皇之地推上了台面。
“功绩考评由兵部与户部联核,宗室推举交由礼亲王牵头,三省联议则确保政令共担。”苏识继续道,“三项缺一不可,杜绝私意,亦防专权。此非废帝权,而是为陛下千秋万代计。”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冷:
“规矩越清晰,野心家就越难煽动混乱。陛下不想再经历一次‘永宁宫之变’吧?”
皇帝猛然抬头,
永宁宫——那是他元后崩逝之处,也是赵明凰被贬之地。
十年前的一碗药,一句“皇后谋逆”,埋下了多少冤魂与猜忌。
而现在,苏识不仅翻出了旧账,还把整个皇权继承的根基,钉在了阳光下。
他闭上眼,良久,才缓缓开口:“明日朝会,你说吧。”
翌日清晨,紫宸殿外百官列班。
苏识立于阶侧,一袭青衣不显山露水,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满朝文武的目光。
礼部尚书出列,引经据典,陈述立储当以德才为先;户部侍郎紧随其后,呈上北疆十年赋税军报——萧玦主政期间,屯田增产四成,边民归附者逾十万。
每一份数据,都如铁钉般钉入现实。
“九皇子十年戍边,三破北狄主力,斩首两万,夺回失地千里;整肃军纪,罢免贪将十七人,百姓建生祠五座。”苏识朗声宣读,“按新规之‘功绩考评’,得九十七分,位列第一。”
朝堂震动。
兵部尚书老脸铁青,欲出言驳斥,却发现身边门生低头不语,连一向依附他的工部员外郎也悄然退后半步。
人心早已不在旧党。
就在此时,内侍急步而来,手持凤诏:“贵妃娘娘于坤宁宫设‘祈福选贤’大典,请五位先帝遗嫔共祷上苍,以签问天意!”
众人哗然。
这是后宫干政?还是神意昭示?
皇帝坐在上方,脸色复杂。
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抽签”不过是赵明凰一手导演的戏码——可他又无法否认,那五位德高望重的老嫔妃,个个出自名门、历经三朝,她们共同抽出的那一支朱签上,赫然写着“九五之尊,应在萧玦”。
天意?民意?
亦或,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共识?
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光,忽然觉得荒谬又疲惫。
他曾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用权术平衡各方,用宠爱决定未来。
可现在,儿子们的党羽在瓦解,旧臣们在沉默,连后宫都联手推出了一个他从未真正重视过的皇子。
“朕这一生,总想掌控一切。”他喃喃自语,声音几不可闻,“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时势。”
风穿殿而过,吹动帘幕如浪。
苏识静静站在玉阶之下,听着满朝议论纷纷,看着皇帝眼神动摇,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开始。
规则已定,舞台已搭,接下来登场的,将是那个一直蛰伏在边关风雪中的男人。
她微微仰头,望向宫门之外遥远的北方。
那里有铁马冰河,有孤城落日,也有一个曾对她说过“若天下皆伪,我便只信手中剑”的冷傲身影。
此刻,一道传召正疾驰而出,直奔北境。
而她,只等一人归来。
殿外风起,卷起她袖角一角,如同战旗初扬。
第111章 她递的不是本,是冠(续)
金銮殿上,百官肃立,鸦雀无声。
一道玄色身影自宫门外缓步而来,铁甲未卸,风尘满袖。
萧玦踏着晨光走入紫宸殿,靴底叩击青玉阶,声声如鼓点,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肩披残雪,眉间凝霜,仿佛将北疆十年的寒风都带进了这暖阁香炉环绕的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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