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又来寻僧,僧人却外出了,他正坐在暖阁里发呆,角落里一个裹着粗布褐衣的老者朝他招手。老者是终南山来的,也在等僧人,见他冻得搓手,便邀他过来烤火。两人对着炭火坐了半晌,日头渐渐西沉,老者忽然开口:“天快黑了,你怕是饿了吧?”
陈季卿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苦笑着点头:“确实饥肠辘辘,可僧人不在,也没处寻吃食。”老者听罢,从肘后摸出个小布囊,倒出一点粉末状的药末,只煎了一杯递给她。“先喝了,垫垫肚子。”陈季卿接过杯子,温热的液体入喉,瞬间驱散了寒意,肚子里也暖暖的,竟真不饿了。
他正感念老者的好意,目光忽然落在东壁挂着的《寰瀛图》上。手指顺着图上的河流摸索,从渭水到洛河,再到淮河、长江,最后停在江南的位置——那是他的家乡。“要是能从这儿坐船,顺着河回家看看,哪怕考不上功名,我也认了。”他忍不住长叹,声音里满是思乡的愁绪。
老者却笑了:“这有何难?”说着喊来寺里的小童,折了阶前一片青竹叶,轻轻放在图中渭水的位置,“你闭上眼,想着回家的路,这叶子自会载你回去。”陈季卿半信半疑,可抵不住思乡心切,依言闭上眼。再睁开时,竟真的站在一艘小小的竹叶船上,身下是滚滚江水,两岸的景色熟悉又亲切——是他魂牵梦萦的江南。
船儿顺流而下,很快到了家门口。他推开门,妻子正在灯下缝补,见他突然回来,又惊又喜,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家里的兄弟也围了上来,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陈季卿来不及细说,只说自己试期将近,不能久留,此次回来,是特意告别的。
夜里,他在书斋墙上题了首诗,把十年的漂泊与乡愁都写在字里行间:“立向江亭满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园已逐浮云散,乡里半随逝水流……”又对着妻子吟了首离别诗,“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酒至添愁饮,诗成和泪吟”,字字句句都是不舍。第二天临行前,他又给兄弟留下诗句,道尽“谋身非不早,其奈命来迟”的无奈。
一更天过后,陈季卿再次登上竹叶船。岸边,妻子和兄弟哭得撕心裂肺,都以为他是魂魄归来,怕再也见不到了。他望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又酸又暖。小船顺着原路漂回渭水岸边,他下了船,恍若做了一场梦,可袖中还留着妻子塞给他的家乡糕点,提醒他那不是幻觉。
他快步回到青龙寺,暖阁里的炭火还没熄,终南山翁正裹着褐衣坐在那里,见他回来,淡淡一笑。陈季卿连忙上前道谢,老者却摆了摆手:“不过是圆你一个思乡的愿。你既有牵挂,更该好好备考,将来功成名就,才能真正光明正大地回家。”
后来陈季卿果然不负所望,考中了进士。他带着功名回到江南,第一件事就是给青龙寺的老者立了块碑,碑上写着:“乡愁非梦,善意可渡。”是啊,再深的乡愁,也抵不过一份懂你的善意;再远的路途,只要心中有牵挂,总有抵达的一天。
3、茅山陈生
茅山深处有座简陋草堂,住着个叫陈生的隐士,平日里不食五谷,只靠服气养生。这年秋末,他要去延陵城采买些草药,自己背不动,便寻到城中的佣作坊找人帮忙。
陈生给的工钱实在微薄,接连问了几个壮汉,都被摆摆手拒绝了。正犯愁时,一个瘦高个男人凑了过来。这人看着力气不小,可眼神有些木讷,像是不大灵光,粗布衣裳下露着的胳膊腿上,满是流脓的疥疮,看着就让人嫌恶。
“先生,我去得。”男人声音沙哑,轻轻作了个揖。陈生有些犹豫,可实在没别的人选,便点头应了,让他扛起装草药的布囊跟着上路。路上问他要多少工钱,男人只摇头:“先生看着是好人,给多少都成。”
走了大半日才到草堂,男人放下布囊,却没提告辞的事,反而红着脸开口:“先生,我能不能留在这儿?我会砍柴,不要工钱,给口饭吃就行。”陈生有些为难:“我不吃饭,怕是没法给你准备餐食。”男人却笑了:“我本就是苦出身,山里挖些草根野果,也能填肚子。”
两人就这么约好,男人每天砍五捆柴就行。可第二天一早,陈生刚开门,就见院角堆着十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男人擦着汗解释:“五捆给先生烧火,五捆我自己用,省得先生再费心。”往后日日如此,男人天不亮就上山,不仅把柴砍得干净,还顺带把草堂周围的杂草除了,水缸也总是挑得满满的。
陈生看他疥疮难受,曾拿些草药给他,他却憨厚地推回去:“先生的药是救人的,我这小毛病,不碍事。”
没过多久,山脚下一户富贵人家的夫人犯了牙疼,疼得整晚睡不着,听说陈生有良方,便天天派人来求药。管家还特意让丫鬟捎来梨膏、酥饼这些精致吃食,可陈生不食五谷,连果子也不吃,每次都让男人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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