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明家里养着上百只斗鸡,黑羽的“铁将军”、金冠的“玉霸王”,每只都被他伺候得油光水滑。只要鸡群一开始争斗,他扫一眼就能断定哪只勇猛、哪只怯懦;就算隔着院墙,光听鸡鸣声,他也能准确说出鸡的毛色和品相。街坊邻居都笑他是“斗鸡痴”,他却毫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是门旁人学不来的本事。
他家隔壁住着个叫朱悦的老者,是个隐居的有道之人,据说会“缩地术”——能把千里路程缩成几步之遥。朱悦在院里盖了小屋,挖了池塘,四周种满果树草药,亲手栽下的松树、桂树,如今都已长得要两人合抱。可这位老人从不出门逛集市,平日里就守着小院侍弄花草,活得像个与世隔绝的仙人。
因为是邻居,陈士明常能见到朱悦,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可陈士明总觉得这老人不过是个普通的糟老头,仗着年纪大些罢了,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平日里跟朱悦说话,要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要么直呼“老朱”,连句“先生”都懒得叫。有时朱悦在院里修剪花枝,他还会靠在院墙上打趣:“老朱,你这花养得再好,能有我的斗鸡有意思?”
这天,朱悦煮了一壶好酒,请陈士明来家里小坐。酒过三巡,朱悦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说:“你这小子,仗着会养几只鸡就目中无人,把我当成了没见识的邻家老头。既然你觉得自己本事大,我倒要试试你——你家离这儿不过二三百步,你现在回去把你最得意的那只‘铁将军’抱来,咱们赌一把输赢如何?”
陈士明一听要斗鸡,顿时来了精神,满口答应:“这有何难!您等着,我一炷香的工夫就回来!”说罢起身就往家跑。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朝着家的方向跑,脚下的路却像是永远走不完。平日里熟悉的街巷不见了,眼前尽是陌生的田野和树林。他越跑越慌,看看太阳,从辰时跑到酉时,足足跑了五六个时辰,腿都跑软了,却连自家的影子都没见着。他估摸着自己跑的路,少说也有五十多里,可回头一看,朱悦家的小院竟还在不远处,离自己不过百步之遥。
陈士明这才恍然大悟——朱悦果然有真本事!自己之前的轻慢和无礼,简直是愚蠢至极。他又惊又愧,连忙转身往回跑,气喘吁吁地冲到朱悦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恕:“先生恕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冒犯,求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朱悦看着他满头大汗、满脸悔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现在还敢怠慢我吗?”
陈士明红着眼眶,声音都带着颤:“方才在半路我就跑不动了,心里又怕又悔,哪还敢再对您无礼啊!”说着,眼泪竟忍不住掉了下来。
朱悦见他是真心悔改,便伸手将他扶起来:“罢了,年轻人难免轻狂,知错能改就好。”
从那以后,陈士明像变了个人似的。再见到朱悦,他会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一口一个“朱先生”;每逢初一十五,还会主动帮朱悦打扫院子、浇水施肥;有时朱悦讲些道家道理,他也会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听得格外认真,那模样比听将军训话还要专注,连对待自家长辈都没这么恭敬。
后来到了元和年间,朝廷调陈士明去巴丘戍边。临行前,他特意买了最好的酒和点心,恭恭敬敬地送到朱悦面前,含泪道别:“先生,此去巴丘不知何时能归,您多保重身体。等我回来,再听您讲缩地术的奥妙。”朱悦点了点头,递给了他一包草药:“此去路途遥远,边疆风寒,带着它能驱寒避邪。到了那边,要多把心思放在军务上,莫再贪玩了。”陈士明重重地点头,揣着草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乡。
这世间从不缺有“小本事”的人,却少有能认清自己、尊重他人的人。陈士明因一时轻狂冒犯有道之人,幸而得朱悦点醒,最终学会了谦逊与敬畏。真正的成长,从不是恃才傲物,而是懂得看见他人的闪光点,用敬畏之心对待每一个值得尊重的人——这既是待人之道,亦是修身之智。
3、王生
唐德宗年间,润州节度使韩滉手握重兵,又兼管盐铁事务,在朝中颇有分量。那年京城米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韩滉主动上书,愿献一百万石粮食赈灾,还请求皇帝下旨,让沿途的陆路观察使、节度使协助调运。
这事传到朝堂,却引发了争议。宰相认为,盐铁使本就有专门的官吏负责进奉物资,不该再麻烦沿途州县——毕竟州县官有自己的政务,额外调运粮食会加重地方负担。可德宗既想收下韩滉的粮食解燃眉之急,又不愿驳了他的面子,左右为难,便把这事交给中书省、门下省的官员共同商议。
左补阙穆质性子耿直,向来敢说真话。商议时,他直言不讳:“盐铁使有专属的进奉渠道,哪能平白拖累沿途州县?再说,节度使手握兵权,当年平定叛乱时就算‘乱杀’二十万人都能被默许,如今不过是派个进奉官负责运粮,又有什么舍不得的?”这话本是穆质就事论事的谏言,却没料到,议事厅里有韩滉的亲信,当场就把话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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