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途中,李德裕一路颠簸,却总想起僧人说的“能回来”的话,便也咬牙坚持着。在崖州的日子里,他虽身处逆境,却并未消沉,反而时常关注当地民生,教百姓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倒也赢得了不少民心。
后来新帝驾崩,继位者感念李德裕早年的功绩,便下旨将他召回洛阳。回京途中,有位地方官知道他爱吃羊肉,特意送了五十只羊到他船上。李德裕见了,突然想起僧人说的“九千五百只羊”,心里咯噔一下——加上这五十只,不就正好一万只了吗?
他赶紧让人把羊送了回去,此后再也不敢吃羊肉。回到洛阳后,他闭门谢客,潜心整理自己早年的文稿,再也不过问政事。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便会说起当年僧人的话,感慨道:“人生的福祸,从来都不是偶然。那‘万羊之数’,看似玄乎,实则是在提醒我:凡事皆有定数,过则为灾。懂得知足,懂得节制,才能守住自己的福气。”
后来李德裕活到七十多岁,在洛阳安然病逝。他的故事也渐渐流传开来,人们说起“万羊之兆”,不再觉得是迷信,反而从中读出了几分人生智慧:所谓的“定数”,其实藏在我们日常的选择里。懂得敬畏、懂得克制,不贪求无度,才能在人生的起伏中,守住内心的安稳与长久的福气。
2、齐州僧
唐宪宗元和年间,史论在齐州任中丞,为人刚正,却也带着几分文人的好奇。这年秋末,他带着随从出猎,追一只狡兔追到了属县边界,日头偏西时,见山坳里藏着座小小的兰若寺,便想进去歇脚喝口热茶。
刚进寺门,一股清甜的桃香就钻鼻腔里——这时节早过了桃熟的日子,寻常桃儿早烂在枝头了,哪来这么浓的香气?史论心里犯嘀咕,寻着香味找到后院僧房,见个穿灰布僧袍的老和尚正坐在蒲团上补袈裟,茶桌上摆着个青瓷盘,盘里搁着两枚粉嘟嘟的桃子,拳头大小,绒毛都透着光。
老和尚见他进来,手忙脚乱地想把盘子往经案下藏,可已经晚了。史论笑着走过去:“大师傅,这时候还有鲜桃,倒是稀罕。”老和尚没法子,只好双手合十赔笑:“回中丞的话,是方才一位香客送来的,说自家后院晚桃熟了,特来孝敬。”说着就把桃子捧过来,“中丞要是不嫌弃,尝尝鲜?”
史论打猎跑了大半天,早饿了,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就咬。那桃肉入口就化,甜汁顺着喉咙往下淌,一点不酸不涩,连核都小得可怜。两个桃子下肚,竟觉得浑身都松快了,连方才追兔子的乏累都消了大半。他捏着剩下的桃核——那核竟有鸡蛋大小,纹路也跟寻常桃核不一样,更光滑些——忍不住问:“大师傅,实不相瞒,这桃绝非寻常品种,香客送的这话,怕是不实吧?”
老和尚被问得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挠了挠头:“中丞眼尖,贫道确实说了谎。这桃不是人送的,是贫道前几日去后山采药时撞见的。那地方偏得很,路也难走,我见桃子长得怪好,就摘了几枚回来。”
史论一听更来了兴致:“竟有这等好去处?我今日也没别的事,不如卸了随从,跟大师傅去看看?”老和尚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路又险又滑,还得过好几道河,中丞金贵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可史论性子倔,认准的事不肯松口,又说:“我年轻时也常爬山涉水,这点路不算什么。再说,难得遇上这等奇桃,若不去瞧瞧,倒要后悔好些日子。”
老和尚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那中丞可得听贫道的,路上莫要逞强。”史论当即叫随从在寺里等候,自己跟着老和尚往后山走。出了寺门,路就渐渐难走了,尽是没膝的荒草和碎石,走了约莫五里地,眼前横着一条河,河水不算深,却急得很,水面上连块搭脚的石头都没有。
老和尚站在河边,又劝:“中丞你看,这河看着浅,底下全是滑泥,一不小心就会摔着。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史论却蹲下身,挽起裤腿:“没事,我扶着你,慢慢走。”老和尚没法子,只好解了外衣,把僧袍下摆扎紧,又帮史论把官服的袖子卷起来,两人互相搀着,一步步蹚进河里。河水凉得刺骨,底下的泥果然滑,史论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老和尚拽住了。
过了河,又往西北走,接连过了两条小溪,路也越来越陡,得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时不时还要穿过满是荆棘的灌木丛,史论的手背被划了好几道小口子,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心里只想着那片桃林。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忽然亮了——只见前面一片开阔地,满是桃树,那些桃树不高,也就到人腰那么高,枝干都贴着地面长,枝头上挂满了粉盈盈的桃子,那股香甜的气味比在寺里时浓了十倍,远远望去,像一片粉色的云落在地上。地上还长着翠绿的苔藓,旁边有股山泉潺潺流过,泉水清澈见底,石头缝里还开着不知名的小兰花,风一吹,满是草木的清香,竟让人忘了这是深秋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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