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徐庆
唐高宗年间,徐庆随军东征辽东,担任征辽判官。他手下有一名典吏,办事勤恳,只是平日沉默寡言,姓名不显。
军中生活枯燥,战事间歇时,人人思乡。一晚,徐庆忽然做了个极清晰的梦。梦里自己竟变成了一只羊,四肢伏地,浑身雪白,正惶然张望。忽然,那熟悉的典吏走了过来,面无表情,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宰牛刀。徐庆想喊,却只能发出“咩咩”哀鸣。只见典吏俯身,一手按住羊身,利刃便精准地刺入脖颈。剧痛与窒息感瞬间将他淹没!
徐庆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中衣,心头狂跳不止。帐外夜色正浓,那刀刃的寒意却仿佛还留在颈间。他再无睡意,睁眼到天亮。
清晨,典吏照常前来禀报事务。徐庆盯着他平凡无奇的脸,心中莫名悸动,忽而问道:“昨夜,你可曾做过什么梦?”
典吏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惊愕,迟疑片刻,才低声道:“回大人,下官……确实做了个怪梦。梦见大人您……化作一头白羊。下官手持利刃,对您……加以屠割。梦中下官心中万分不愿,但身不由己,仿佛被上官指令所驱使,无法自主。”说完,他深深低下头,不敢看徐庆的眼睛。
帐内一片寂静。徐庆听着这与自己梦境严丝合缝的描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并未责怪典吏,只挥挥手让其退下。自那日起,徐庆见了羊肉便觉心头堵塞,索性戒绝了此味。
时光荏苒,朝代更迭。武则天掌权时,徐庆凭着才干与谨慎,一路升迁,官至司农少卿兼雍州司马,可谓仕途顺畅。他几乎已淡忘了当年那个诡谲的征辽之梦,也再未见过那名典吏。只听说对方后来去了大理寺,从底层狱吏做起。
然而命运之轮幽深难测。不久,朝中风云突变,徐庆被卷入一场巨大的政治旋涡。有人诬告他与内史令裴炎勾结,响应徐敬业在扬州的反叛。这罪名如山压下,不容辩驳,徐庆即刻被革职查办,押送大理寺狱。
阴暗潮湿的狱道中,火把噼啪作响。当被狱卒推搡着走过一道铁门时,徐庆猛地停住脚步。对面走来一名身穿狱丞官服、负责押解犯人的小官,那张脸,尽管刻上了岁月风霜,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当年那个典吏!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典吏显然也认出了他,脸色骤然惨白,嘴唇哆嗦着,握着文书的手微微发抖。
徐庆望着他,多年前梦中那颈间的刺痛与现实此刻的绝境轰然重叠。他没有愤怒,没有斥骂,只是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泪水潸然而下,对那昔日的部下、今日的狱丞说道:“征辽时的那个梦,今日……看来是要应验了。”
典吏闻言,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深深低下头去,肩背佝偻,再不敢抬起。
及至徐庆被押赴刑场,执行斩决的那一天,奉命引他出狱、押送前往的,果真仍是这位狱丞。自始至终,典吏不敢再看徐庆一眼,他的背影,写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惶与宿命般的沉重。
这个故事穿越时光,带来一丝凛冽的寒意。它似乎讲述了一个无法挣脱的预兆,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然而,更深一层看去,徐庆最后的平静与典吏那份“意甚不愿”的初衷,或许正揭示了比命运轨迹更重要的东西:人在洪流中的身不由己,以及对既定轨迹那份清醒的、却往往无力的认知。真正的悲剧或许不在于预言成真,而在于面对必然的结局时,人所展现的复杂心境——有恐惧,有愧疚,也有最终的释然与承受。这提醒我们,即便世事难料、因果幽微,存一份敬畏,守一份本心,或许便是我们在无常中所能锚定的最大力量。
2、周仁轨
唐中宗神龙年间,并州长史周仁轨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人物。他不仅是韦皇后母亲的族人,倚仗外戚权势,更因性情冷酷、喜好杀戮而恶名远扬。在并州任上,他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手下冤魂不知凡几。
这年夏日,天气异常闷热。一日清晨,周仁轨刚在堂上坐定,忽有衙役慌慌张张奔入,称在正堂的石阶下,发现了一样骇人之物。周仁轨皱起眉头,踱步出堂。日光刺眼,他眯眼看去,只见三级青石阶下,赫然躺着一条人的手臂!
那手臂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刚被利刃硬生生砍下,皮肉筋骨清晰可见。更奇的是,鲜血正从断口处汩汩涌出,顺着石阶缝隙蜿蜒流淌,在炙热的地面上“滋滋”作响,冒着淡淡的热气,触目惊心。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
周仁轨征战半生,杀人无数,见此情景,心中也是一凛,但随即被恼怒取代。他沉着脸,环视周围噤若寒蝉的属官与仆役,厉声道:“何人弄此玄虚,秽我厅堂?速将此污秽之物,给我扔到二十里外的荒山去!”
几名胆大的差役战战兢兢,用旧席将那断臂卷起,快马加鞭送往远处偏僻的山沟,扔下后便逃也似的回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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