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庭山的山巅,多了一座坟,无名坟,葬着有名却无名的人,葬着一个不应葬在此处的人。
坟上,插着一支狼牙簪。
天色渐亮,昌阳侯府名下的商队,缓缓上路。
唐云独自一人枯坐在车厢之中,面色憔悴且疲惫。
后方的另一驾马车之中,牛犇满身泥泞,呆呆的坐着,随着马车晃动而轻微摇晃着,仿佛没了灵魂,没了脊梁,没了一切。
阿虎,罕见的没有陪伴着唐云,坐在对面,旁边是马骉与乙熊。
三个人,坐在牛犇面前,总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老四,老四。”
马骉的轻唤声,并没有让牛犇无神的双目恢复任何神采。
乙熊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更不清楚这一切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牛犇不对劲,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令他担忧。
望着牛犇,乙熊将手伸进领子里,用力一拽,一个看不出是什么骨骼制作的项链被他抓在了手里。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乙熊轻手轻脚的将项链挂在牛犇的脖子上,仔仔细细的系好了结。
乙熊,缓缓合上双眼,低声呢喃着,呢喃着马骉听不懂的语言。
阿虎是能够听懂的,大部分能够听懂。
乙熊正在祝福,正在保佑,正在希望。
他希望他所信仰的神灵,神灵的目光,穿透南关高耸的城墙,注视在他的好朋友牛老四身上,保佑他的好朋友,忘记悲伤,不再受悲伤的折磨,祝福这位他的汉人好朋友,像他乙熊一样,用笑容迎接每一日的晨光,用宁静恭送着太阳落下山巅,用憧憬迎接月儿的升起,用希望与美好,伴随安眠。
令人沉默与揪心的氛围,几乎笼罩在所有车厢之中。
最前方的马车中,曹未羊手中的酒壶,随着马车的摇晃,洒出了星星点点。
酒壶拧开,曹未羊忘记了饮酒,一口浊酒,无法伴随着揪心与沉痛入喉。
“曹先生。”
轩辕庭无意识的搓动着手指,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轩辕敬冲他摇了摇头。
一声长叹,曹未羊望着轩辕二子。
“老夫这般年纪了,不知还有多少活头,倘若有一日老夫故去了,你二人定要记得,你二人恩师唐云,这辈子,不会变,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变,不会变便要吃亏,吃大亏,闯祸,闯大祸。”
顿了顿,曹未羊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
“到了那时,你二人也要如老夫这般,劝谏于他,哪怕知晓他不会听你二人的,也要劝谏,这该死的世道,哪有那么多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对对错错,活着,保命活着,才是正经事情,是与非,真与假,对与错,哪能比活着,比命还紧要。”
“可恩师他,他…”
轩辕敬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学生觉得,恩师无错。”
轩辕庭连连点头:“学生也觉着恩师无错!”
“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活着。”
曹未羊依旧望着窗外,不再开口,只是痴痴的望着。
车队,依旧前行着,车门被突然拉开,额头上挂着几滴汗珠的门子钻了进来。
车厢内三人,齐齐看向门子。
门子坐下后,骂骂咧咧的:“下次留匹马,真是不将我当人使唤了。”
轩辕敬神情紧张:“探清楚了?”
“牛老四怀疑的不错,是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不在营中,在北边军。”
轩辕敬如释重负,轩辕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老曹却是再次叹息一声,很多事,不应深究,对错、真假、是非,哪有活着重要,哪有保命重要。
车队继续前行着,过了珑庭山,过了骏集,过了望山野,整整一日一夜,算是彻底进入了北地,北岳道。
名单上还有一人,江城知府吕羣,唐云没有接触。
他对文臣没兴趣,对名单上的任何人都没了兴趣,或是说,他对天子的另一面,当年的那一面,无法在他面前表露出的一面,不想产生任何兴趣。
人,为了权力,怎么可能不会变呢。
人,掌有大权,怎么可能不会变呢。
那份名单上的名字,与天子无法在唐云面前展露的一面有关。
就如江城知府吕羣,这位出自北地望族吕家的吕大人,官声很差。
差到了只要天子流露出一个对吕羣不满的眼神,弹劾他的折子将会如同雪花一样飘向三省。
奈何,天子没有流露过这种不满的眼神。
因为吕羣算半个从龙之臣,当年建阳侯欲入京勤王,沿途调集兵马,时任江城同知软禁了他的上官,下令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建阳侯站在城门下破口大骂,莫说兵马了,连一袋子粮草都没要到手。
单单是这份功劳,就让吕羣成了知府,成了半个从龙之臣。
天子坚信,世人也相信,不管是建阳侯还是任何人,都不会从江城获得任何援助,因这位吕大人的小舅子在齐王封地任职,他也算是半个齐王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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