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亏的是信和钱庄的本金。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赌徒行径,从他是个小伙计的时候,就已经刻在骨髓里了!”
陈阿福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但不可否认,他赌赢了。王有龄后来飞黄腾达,做了浙江巡抚。”
“是赌赢了,可这才是大清国库噩梦的开始!”
严信厚声音陡然拔高,
“王有龄为了报恩,同时也为了自己用钱方便,掌权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浙江全省的藩库(省财政国库),一股脑儿全都交给了胡雪岩刚开张的阜康钱庄代理。”
“陈少爷,您是行家,这藩库意味着什么,您比我清楚。那是全浙江百姓的赋税,是朝廷的帑银!
这些钱本该在官库里锁着,或者上缴户部。可到了胡雪岩手里,就成了他私人的本金!”
“朝廷的税款不是今日收明日就要用的。这中间有个时间差。胡雪岩利用这个时间差,挪用巨额官银。他拿着朝廷的百万两银子,去放贷,去囤积茶叶,去开丝行。赚了钱,是他阜康的利润;亏了钱,窟窿由官府帮他捂着。”
“若是天下太平也就罢了,”
严信厚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变得森冷,“可偏偏赶上了长毛之乱(太平天国)。”
“那时候,江南大地生灵涂炭,杭州城被长毛围得像铁桶一般。老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可他胡雪岩呢?他在干什么?”
严信厚走到陈阿福面前,近得几乎能让陈阿福看清他眼中那种复杂的鄙夷:
“他在发国难财!”
“他利用王有龄给他的特权,包揽了清军和杭州守军所有的粮草运输和军火采购。官兵要吃饭,手里得有枪,这些都要过胡雪岩的手。”
“他在上海洋场低价收米、劣质的洋枪,然后利用官船和漕运的特权,避开长毛的封锁线。甚至有人说他私下里给长毛交过买路钱——把这些东西高价运进杭州城。”
“这其中的暴利,何止十倍百倍!杭州城破之时,王有龄自缢殉国,成了忠臣。可他背后的胡雪岩,却踩着无数官兵和百姓的尸骨,赚得盆满钵满,成了这江南首富!”
严信厚长叹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王有龄一死,旁人都以为胡雪岩要倒霉。可此人嗅觉之灵敏,简直如同恶狼。他转头就扑向了新来的左宗棠。”
“左大帅初来乍到,急需粮饷平乱。胡雪岩故技重施,又是送粮又是送枪,甚至还没等左宗棠开口,他就先把几十万石大米运到了大营门口。这才换来了左宗棠的心腹之位,换来了后来更大的西征借款生意。”
说到这里,严信厚看向陈阿福,语重心长地总结道:
“陈少爷,看人要看根。胡雪岩此人,从来干的就是官银私用,权钱交易,囤货居奇的事。
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做过一天正经的买卖。他的每一个铜板,都沾着权力的腥味和国库的油水。”
“以前有王有龄护着,后来有左宗棠保着,他才能一路顺风顺水,甚至骗得朝廷赏了他黄马褂,许他紫禁城骑马。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干净的。”
严信厚身子前倾,眼神死死盯着陈阿福,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今,中堂大人要整顿吏治,要清算洋务积弊。左宗棠老了,护不住他了。他以前挪用藩库、倒卖军火、吃军饷利差的那些烂账,每一笔都会被翻出来。”
“这时候,您若是把银子借给他,那就是在帮一个窃国大盗销赃。陈少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您……担得起吗?”
陈阿福应了一声,亲自给严管家添茶,却并没有接话。
严信厚忍不住内心叹了口气,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城府却深,他准备的一套话术竟是未让此人动容三分,他喝了口茶,缓和了一下干燥的喉咙,仍是有些不甘心,看了一眼对坐之人的脸色,接着说道。
“他如今最大的死穴,就两个字——借款。”
“借谁的款?洋人的款。用谁的名义?朝廷的名义。”
“当年左帅西征新疆,朝廷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
这本是国家大难。胡雪岩看准了机会,主动请缨去上海找洋行借款。这看似是急公好义,实则是他在吃人血馒头!”
陈阿福不动声色地问道:“西征借款,也是为了保家卫国。即便有利息,也是应当的吧?”
“应当?”
严信厚表情夸张,眼中透出一股厌恶,
“陈少爷,您也是做钱庄的。当时的行情,汇丰银行给清廷的利息,实际上只有年息八厘左右,远高于万国通用的利息,洋人摆明了是趁机放血。
可胡雪岩报给朝廷的账目是多少?是一分五!再加上各种名目的汇兑损耗、手续费、交际费,这中间的利息差,高达数百万两白银!”
“他胡雪岩拿着大清的海关关税做抵押,用国家的钱去填洋人的胃口,然后自己还要在中间狠狠地刮下一层油水!这就是所谓的红顶商人?这分明是国之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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