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嫂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她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抽气,像被扼住喉咙的鸡。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在蜡黄的脸上冲出污浊的沟壑。“没…没做什么…真的…”她的声音破碎变形,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就是…就是夫人…夫人失踪前三天…那人…戴着皮手套…塞给我一张叠好的纸…让我…让我夹在给夫人的晚报里…”
“那人?”沙利叶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瞬间钉死在她脸上,“什么样子?在哪?”
阿桂嫂浑身剧震,仿佛被电流击中,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膝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不知道…不知道样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厨房后门…天擦黑的时候…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围着围巾…声音…声音是哑的…像破锣…他手里…手里还捏着一张…汇丰银行的汇单…就是…就是那个T-739!他…他说…不照办…就…就让我儿子的手…和码头那个断了手指的苦力一样…”她终于崩溃,巨大的恐惧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放过我儿子…求您…领事大人…放过他…那纸条…后来…后来那人又找到我…逼我去…去宝昌典当行…赎一个…一个铜盒子…给了王秀兰…让她送走…送出去…” 沙利叶的眼神瞬间凝固。宝昌!又一个致命的交叉点!线索如毒蛇般死死缠绕上那家虹口的灰色典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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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慈医院地下深处的临时囚室,空气仿佛已经被那巨大的不锈钢水槽里浸泡的毒桶彻底污染、固化。惨白的无影灯光线带着一种不祥的死气,将每个人的防毒面具镜片映照得如同没有灵魂的玻璃珠。“密封圈”佝偻着背,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死死盯着水槽侧面临时加装的机械压力计。那根细长的红色指针,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可阻挡的姿态,再次向上爬升了一格。指针末端颤抖着,最终停在了一个用红油漆重重标记的刻度之上。
“39.7…冲破40毫巴临界点了…”他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的过滤器传来,沉闷、嘶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砸在其余三人心头。“水封承受的压力…快到极限了。中和棉垫…最多再吸收…两三个小时的逸出气体…”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空气中那无声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瞬间增强了数倍,几乎要将人的脊椎压断。芥子气混合着未知放射性物质的恶魔,正在这铁壳内加速苏醒!整个南市区的命运,如同悬于发丝之上!
费沃里面具后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强忍着喉头旧伤被有毒气体刺激带来的灼痛和恶心感,目光死死锁在那桶壁上细微裂纹上方那片颜色已经变得暗沉的碱石灰中和棉垫上。老陈焦躁地原地踏着步,沉重的胶鞋底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为末日敲响的丧钟。
就在这时,囚室沉重的铅封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急促的敲门暗号。费沃里猛地转头。一名同样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面具的影子组成员闪身进来,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同样密封的铅质文件袋。他快步走到费沃里身边,直接将文件袋塞进费沃里手中,附在他耳边,用几乎无法听清的气音急促报告:“头儿…紧急密报…日本领事馆…松本副总领事…十分钟前…亲自进了公董局主席办公室!气氛…极其紧张!我们监听的公董局主席私人专线…三分钟前…被强制物理切断了!”
费沃里的瞳孔骤然收缩!日方高层直接介入!而且是副总领事这个级别的强行登门!强硬!粗暴!完全不顾外交礼仪!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毒桶事件的核心机密,触痛了对方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神经!“樱花试验场”的幽灵,不仅存在,而且对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公董局主席那条被切断的私人专线,如同信号灯,预示着风暴的等级已然升至顶点!松本的到来,是威胁,是交易,还是为更激烈的交锋拉开序幕?上海的天空,瞬间被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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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口区深处那条弥漫着油烟与绝望气息的狭窄弄堂里,死亡的对峙仍在继续。郑永蜷缩在腐烂恶臭的垃圾筐后面,背靠着冰冷潮湿、黏腻滑手的砖墙。驳壳枪的枪口纹丝不动地瞄准着斜上方那扇如同毒蛇之眼的破窗。汗水、血水和污浊的垃圾汁液混合在一起,顺着鬓角和下颌不断滴落,带来阵阵刺痒。右臂的伤口在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中都会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握着枪的手却稳如磐石。时间,是他此刻最大的敌人!棚屋里的枪手显然极有耐心,如同潜伏的猎豹,枪管始终锁定着他这片小小的藏身区域,没有丝毫撤离的迹象。
不能再等了!铜盒的秘密必须尽快解开!郑永的目光飞速扫视四周。昏暗的光线下,他注意到距离自己藏身处大约七八步远的地方,靠近墙角,堆放着几捆用草绳胡乱捆绑起来的废旧竹席。竹席卷曲着,中间形成了一些狭窄的缝隙。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瞬间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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