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诈。最直接、最赤裸的底层生存法则。
梁贵发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忍着剧痛,用左手颤抖着摸索向怀里内袋——并非掏钱,而是确认那块诡异的铜盒碎片是否还在。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锐利的边缘,他心中稍定。他摸索出一块沾满泥污的银元,用尽力气抛了过去。
“当啷!”
银元砸在泥水里,溅起几点污渍。
矮壮汉子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迅速弯腰捡起,在破褂子上使劲擦了擦,对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成色,满意地塞进裤腰深处。“算你识相!”他啐了一口浓痰,“叫我阿昆就行。这条暗渠是我挖通的,原本想弄条路,通到隔壁废弃的货栈底下,那地方早没人了,巡捕轻易找不到。”他踢了踢脚下的工具,“妈的,挖到一半,外面世道乱,巡捕狗鼻子也忒灵,只好藏着。今天算你撞了大运!”
“货栈底下?”梁贵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喘息着问,“能……能出去?”
“废话!”阿昆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老子挖的洞,就是通路!不过……”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珠在梁贵发身上扫视,尤其在肩伤和染蓝的衣衫上停留,“你现在就是个活靶子!那洋阎王不是傻子,靛蓝染了身,血味又重,就算钻进耗子洞,他掘地三尺也能把你掏出来!得弄掉这身‘皮’!”
梁贵发心中一凛。鲍勃那句“蓝色印记”如同冰冷的诅咒在耳边回响。他看着自己几乎被深蓝覆盖的手臂和衣襟,心沉了下去。这印记,比鲜血更醒目!
“跟我来!”阿昆不再废话,抄起那盏油灯,猫着腰,率先钻进洞穴深处一条更加低矮、仅容一人爬行的土洞。昏黄的光线摇曳着,映出凹凸不平、渗着水珠的洞壁。
梁贵发咬紧牙关,用左手撑着湿滑冰冷的泥地,拖着剧痛的右脚,几乎是蹭着地面,艰难地跟在后面。每一次移动都耗尽力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尘土的气息。狭小的空间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泥土的沙沙声。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拐角。阿昆停了下来,油灯的光照亮了角落。那里胡乱堆着一些破烂——几件同样油污破烂的粗布衣裳,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还有一小堆干草。
“把你这身要命的皮扒了!”阿昆把油灯挂在壁上一根凸出的木橛子上,抓起那堆破衣服丢到梁贵发面前,动作粗鲁,“凑合换上!动作快点!巡捕狗很可能已经嗅着味儿在堵出口了!”
梁贵发看着那散发着汗酸和霉味的破布,没有丝毫犹豫。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他靠着冰冷的土壁,用尚灵活的左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撕扯开肩头被血和污水浸透、硬邦邦粘在皮肉上的外衣布片。每一次撕扯都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剧痛,冷汗瞬间布满额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咬得下唇出血,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染着大片靛蓝的破烂上衣被剥下,露出肩胛处那个血肉模糊、边缘翻卷的恐怖枪洞,深可见骨,周围皮肤因为污水浸泡和挣扎撕裂,一片惨白肿胀,边缘却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浓烈的血腥味和伤口感染的腥臭瞬间弥漫开来。
“操……”连阿昆这种见惯了底层惨状的人,看到那伤口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变了变,低骂一声,“你他妈真是条硬命!”
梁贵发眼前阵阵发黑,靠着最后的意志力,胡乱抓起地上那件同样肮脏但至少没有蓝色印记的粗布褂子,颤抖着往身上套。动作笨拙而缓慢,每抬起一次手臂都像在受刑。
阿昆烦躁地在一旁踱步,浑浊的眼睛在梁贵发染血的旧衣和换下的靛蓝破布上来回扫视,像是在权衡什么。他猛地蹲下身,抓起梁贵发那件染蓝的破烂上衣,又飞快地扒下自己身上那件油污的褂子,胡乱揉成一团塞进角落一个狭小的石缝里藏好。“晦气东西!”他骂了一句,这才把自己那件油腻的破褂子穿上,继续催促,“裤子!还有鞋!快点!”
梁贵发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泥污流进眼睛。他解开同样浸透污水和染料的裤带,动作更加艰难。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暴露的皮肤。就在他费力地褪下一条裤腿时——
“汪汪汪!呜呜——!”
警犬疯狂而兴奋的吠叫声,如同贴着地皮滚动的闷雷,骤然穿透了不算太厚的土层,无比清晰地传入了这狭小的土洞!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们刚刚爬来的方向!紧接着,是巡捕沉闷的吆喝和铁器挖掘碰撞的声响!
“操他祖宗!这么快!”阿昆脸色瞬间煞白,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他猛地扑向那盏马灯,“快!快走!他们找到沟渠口了!在往里挖!”
昏黄的灯光被粗暴摘下,地洞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别管裤子了!快爬!”阿昆的声音在黑暗中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洞穴更深处,“前面有个岔口!往右!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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