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司马懿回师偃师,并开始着手清理颖川、汝南的亲吴势力,中原的渗透工作遭遇了不小的阻力。数名外围联络人被魏军或地方官府逮捕,两个小型“义军”营地被剿灭,一些原本态度暧昧的家族也突然变得疏远甚至敌对。
“……荀氏旁支的荀闳前日遣密使来,言司马昭加强了对其家族的监视,近期不便再联络,所赠财物已秘密藏匿,待风头过后再议。”一名下属汇报道,“陈留高氏则直接退还了部分礼物,言‘深受国恩,不敢有二心’。”
“影先生”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司马懿父子反击,情理之中。我们前段日子动作太大,难免引起注意。传令各线,即刻转入更深层潜伏,非必要不进行直接接触。联络方式改为死信箱或通过多层中转。那些被清理的据点、暴露的人员,损失记下,抚恤照发。”
他走到中原地图前,手指点向洛阳以东、黄河以南的广阔区域:“司马懿重点清理颖川、汝南,是因为此地靠近洛阳,且世家集中,影响大。那么,我们就将重点暂时转向他暂时顾不到的东边——兖州东部、青州、乃至徐州北部。这些地方,天高皇帝远,豪强割据,对洛阳离心力更强。”
“尤其是青徐沿海,”他目光微亮,“吴地商贾往来频繁,海路通畅。可加大贸易力度,以商队为掩护,输送人员、物资、情报。扶持沿海坞堡、盐枭,甚至……可以与海盗势力建立某种默契。让他们在陆上袭扰魏国州县,劫掠官粮,我们在海上提供部分补给和销赃渠道。记住,不是收编,是合作,各取所需。”
另一名下属提出:“先生,司马昭在洛阳加紧清查,我们是否需暂时撤出部分核心人员,以防万一?”
“影先生”摇头:“核心人员反而要更深的潜伏,甚至可以利用身份伪装,打入洛阳城内。最危险的地方,有时最安全。司马昭清查的重点,是那些有明确来往记录的‘可疑分子’。我们要做的,是成为‘不可疑’的人。挑选几个机敏可靠的,设法取得合法的商人、游学士子、甚至低级官吏身份,长期潜伏,不执行具体任务,只观察、聆听,建立新的、更隐秘的关系网络。这需要时间,但值得。”
他坐下来,端起茶杯,澹澹道:“中原这盘棋,司马懿想靠一时的军事高压和清洗来稳住,那是痴心妄想。人心散了,不是刀剑能聚回来的。我们播下的种子,有些会被踩烂,但总有一些会落在石头缝里,顽强地活下来,等待雨水和春风。告诉下面的人,不要急,不要怕。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让中原这潭水,越来越浑,让司马氏越来越难以治理。等到他们内外交困、焦头烂额之时,自然会有更多人,做出新的选择。”
密室内烛火昏暗,映照着“影先生”平静而深邃的面容。中原大地上的这场无声战争,在经历短暂的挫折后,正以更加隐蔽、更加深入的方式,继续展开。
宛城,州衙后园。
陆逊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已大为好转,虽左臂仍不甚灵便,但已能处理日常政务。此刻,他正与从编县赶来述职的陈砥,在园中亭内对坐闲谈。秋风送爽,园中菊花开得正盛。
“……邓县已初步安定,末将留苏飞暂驻,石敢所部轻骑负责巡视新野至邓县一线。北面斥候回报,司马懿退守偃师后,南阳北部暂无魏军大股部队活动,只有些小股溃兵和盗匪,已命地方加紧清剿。”陈砥简要汇报了邓县后续情况。
陆逊微微颔首:“叔至处置得宜。邓县一下,我荆北方圆千里,连成一片,腹地纵深大增。此皆汝之功也。”他顿了顿,看着陈砥,“经此数战,叔至觉得,治理一方与冲锋陷阵,孰难?”
陈砥思索片刻,诚恳道:“回都督,冲锋陷阵,固然凶险,然目标明确,敌我分明,胜败往往系于勇气、武艺与临阵机变。而治理一方,千头万绪,关乎民生吏治、钱粮刑名、人心向背,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平衡各方,虑及长远。且见效缓慢,非一日之功。以末将浅见,治理之难,犹在征战之上。”
陆逊笑了:“你能有此见地,足见成长。不错,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赵牧州与阚德润先生在宛城推行新政,触动了多少利益,遇到了多少明阻暗抗,你可知晓?”
陈砥点头:“略有耳闻。丈量田亩,清理隐户,触及豪强根本;选拔新吏,任用寒门,得罪旧有官吏;减免赋税,安抚流民,又需国库支撑……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刚柔并济。”
“然此乃必由之路。”陆逊正色道,“荆北若不能真正消化,化为我吴公国之荆北,而仅仅是军事占领之地,则终是隐患,一旦外敌来犯,或内部生变,便有倾覆之危。赵牧州坐镇中枢,调和鼎鼐;阚德润先生力行新政,不避怨谤;黄老将军威震襄阳,稳守北门;而你,坐镇编县,兼领邓县,稳控西南门户,安抚地方,训练劲旅……诸位各司其职,方能使荆北渐成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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