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姜禾已经看过病历，但她还是亲自查看了魏书的状况——
舌质紫黄、苔少而干； 脉弦细如刀锋，重按无力。
床头挂着的病历本还详细地记录了魏书的情绪、饮食、二便情况。
姜禾一点都没有漏过，把这些全部翻过了一遍。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老人注意到她，先是诧异，过了会儿才发出声音。
房间内很安静，姜禾很快察觉。
她赶紧俯身，凑近了说：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吵醒您了？我是这次过来会诊的医生姜禾。”
魏书脸色很憔悴，眼睛是将死之人的黯淡无光。
但他的眼神却很平静坦然，丝毫没有即将面对死亡的畏惧。
开口则是：
“姜禾医生这么年轻就能进保健组了？看来是很优秀的人才啊，祖国有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也是有希望了……”
姜禾心里有所触动。
她所在的两个世界，基本都生在了太平繁荣的年代。
这辈子的年代虽然还比较落后，但在前世时，她所在的环境已经很和平了。
甚至于她作为援非医生去到那些偏僻地区，他们车队上面挂着的国旗，无数次充当了他们的保护神角色。
所以姜禾比谁都要更清楚他们所经历的和平有多么来之不易。
而这些和平……
正是靠着魏书这些老一辈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
姜禾在教科书上看到过魏书的名字，知道这位几乎一生都献给了国家。
他的儿女大部分战死沙场，到老了只剩下他与老伴儿，老伴儿前几年也去世了。
魏书活到现在，似乎已经对人生非常满足，没有太多需求了。
只是上面不能放弃这样为国奉献的功臣，无论如何都想要挽留他的生命。
恰好，姜禾也是这样的想法。
“对啊，我虽然年轻，但可是很厉害的中医，所以魏老您大可以放心，这次的难关可以度过去的。”
魏书一开始流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他没有想到姜禾会说这样斩钉截铁的话。
这意思是，他的病可以治好？
魏书短暂怔愣后，很快笑了。
他语气虚弱而缓慢：
“不必跟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了，我比谁都要清楚我身体的情况。小同志，不必为了安我的心说这些话，我早已经看开了，甚至比任何人都看得开。毕竟我已经幸运活到了今天，很多比我更优秀的老朋友却死在了天亮前的黎明，跟他们比起来，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顶多就是有点遗憾没能更长久地好好看一下这个国家是怎样的重新走回属于她的位置。
但是整体来说，魏书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姜禾挑眉：
“看来您这是不相信我啊？但是怎么办呢，我刚才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有把握！当然，这个把握我不敢说十成十，但五六成还是有的，就是看您愿不愿意配合，拼上一把！”
魏书看到姜禾认真的表情，想了想，爽快点头：
“当然可以！不过小同志你别有心理负担，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就当……就当是我为医学做奉献了！”
他大概是想到自己临到老了还能再起到一点作用，居然心情还挺好地笑了起来。
姜禾也笑了。
不过她的笑是自信的笑。
五六成是她的保守估计，姜禾真实的想法是七成。
收起病历，姜禾走出了病房。
为了不打扰患者，大部分医生留在了刚才的会议室。
陪同过来的几人包括霍岩松在内，则是留在了走廊上，而没有贸贸然进房间。
霍岩松是第一个迎上来的，迫不及待地追问姜禾情况怎么样。
姜禾气定神闲：“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霍岩松大喜：“那就是你之前说的有把握……”
他赶紧噤声，催促姜禾回会议室再说。
毕竟魏书身份重要，任何一个治疗步骤都必须经历讨论。
姜禾也知道，便和霍岩松几人重新来到会议室。
房间内有些嘈杂，大家都在讨论还没有新的治疗方案。
看他们的态度，显然对姜禾不抱任何希望。
霍岩松不得不拔高声音：
“各位，姜医生有想说的话！”
那些目光重新汇聚而来。
姜禾越众上台，淡定道：
“刚才我已经看过患者情况了，现在我直接说出我的治疗方案！患者肝癌晚期，想要完全康复癌症消失那是天方夜谭！所以我的计划是让患者做到带癌生存，这样至少可以再活十年！”
下面一片哗然！
魏书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再活十年就是八十多。
按照现在的平均寿命来说，无论如何都算得上长寿了！
可是……姜禾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太笃定了？
第一排的赵春当即不悦皱眉。
他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朗，就是希望姜禾这个借着人际关系进来的小辈低调一点，不要在这里添乱。
结果姜禾在这里说什么带癌生存、延长寿命十年？开什么玩笑！
但他没有急着开口，他知道其他人肯定想要听听姜禾的话。
正好，他也要听上一听，才方便指出问题。
有人当即问道：
“姜医生，能说说你的具体方案吗？”
姜禾颔首：
“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些不同的判断。当然，我不是说各位诊断有误，但我只是想从中医的角度，提出新的思路！魏老这病，非独毒瘀，核心在于肝木郁遏不生，反成朽木，肾水枯竭不涵，难遏龙雷。之前的治疗思路，都是用猛峻之药攻癌毒，就如同用斧头砍伐已近枯萎的老树，树倒了，人也没了。所以我觉得，不应该砍树，而是要重新培土滋水，即健脾补肾，待根基稳固之后，再用药松动病灶，最后引导自身阳气化腐朽为神奇！”
姜禾这话，让在场很多西医听得有些茫然。
但懂的中医，却是陷入了沉思——
的确，魏老年龄已经大了，用猛药攻击病灶的时候，也是在摧毁他的身体。
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不耐受症状，这是魏老的身体在治疗过程中近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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