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推销商品的奸商，唾沫横飞地介绍着，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林谈的反应。
林谈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乌贼号”那冰冷光滑的黑色流线型艇身上。这艘深潜器，是通往渊墟、通往曲哲可能所在位置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之门。艇身那抽象的墨斗徽记，在仓库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墨家古老技艺与现代科技的结合，也诉说着邓百川深不可测的底蕴。
“就它了。”林谈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得如同在决定晚餐吃什么。
“爽快！”邓百川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做成了一笔天大的买卖。他随即指向仓库右侧那片琳琅满目的区域：“家伙事也甭客气！水下的活儿，没点趁手的家伙怎么行？”
那里俨然是一个水下特种作战的微型军火库：
水下突击步枪：几支造型怪异、枪管粗短的黑色步枪静静躺在架子上，发射的不是普通子弹，而是特制的超空泡箭形弹或高压水箭，能在水下保持有效射程和杀伤力。
高压水射流切割器：如同加大号焊枪的装置，连接着粗壮的软管和高压泵组，喷嘴闪烁着寒光，能轻易切开数公分厚的钢板或纠缠的海藻、缆绳。
大功率声波脉冲发射器：形似音响喇叭，但结构更加精密厚重，专门针对海洋生物甚至某些低频敏感结构，能瞬间释放出高强度、特定频率的声波脉冲，造成眩晕、驱离甚至破坏效果。
深潜抗压服：几套闪烁着哑光黑、如同未来战士铠甲般的全包裹式抗压服悬挂在架子上，关节处采用柔性复合材料，内置维生、通讯、环境监测系统，头盔面罩视野开阔，自带强光照明和微光夜视。
还有各种水下爆破装置、信号浮标、应急救生包、高能量压缩口粮……一应俱全，专业得令人咋舌。
“水下步枪拿两支，切割器来一套，声波炮必须带上！那鬼地方谁知道藏着什么玩意儿！抗压服按你们的尺码，一人一套！”邓百川如同指点江山，对着手下保镖吩咐，随即又看向林谈，笑眯眯地补充，“哦，对了，还有这个！”他拿起一个巴掌大小、如同厚重怀表的黑色仪器，表面只有一个幽蓝的屏幕和几个简单的按钮，“特制的深海环境记录仪，抗压防水抗干扰，能实时记录水温、水压、磁场、次声波、生物电场……甚至空间异常波动！陈队长不是要‘观察记录’吗？这玩意儿绝对专业！保证数据详实可靠！”
他每说一样，旁边就有一个保镖手脚麻利地将装备取下、打包、贴上标签。动作迅捷无声，显然是做惯了这种“特殊后勤”。
陈斌武站在一旁，脸色依旧黑如锅底。他看着邓百川如同自家后花园般随意调用这些远超“民用”范畴的装备，尤其是当保镖将两支水下突击步枪和那台大功率声波脉冲发射器装进特制的防水携行箱时，额角的青筋又忍不住跳了跳，在他眼里，那玩意儿怎么看都像小型化的声波炮。陈斌武强压下再次发作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警告：“邓百川！装备！可以用！但每一件都必须用在‘观察记录’任务上！每一颗子弹、每一次能量释放，都必须有据可查！任务结束，所有装备，包括数据记录仪，必须完整上交！这是红线！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新账旧账一起算！
“哎呀，陈队长！您放一百二十个心！”邓百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脸上的肥肉随着动作一颤一颤，“我邓百川最懂规矩！支援国家任务，义不容辞！保证完成任务！东西用完，完璧归赵！绝对不差一颗螺丝钉！”他转头对正在清点装备的手下喊道：“阿忠！听见没？给林老弟他们的装备列详细清单！一式三份！林老弟一份，陈队长一份，我们留底一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咱们做生意，最讲究诚信！”
名叫阿忠的保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真的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便携式标签打印机，开始对着装备一件件扫描、录入、打印标签，动作一丝不苟，效率极高。
邓百川踱到林谈身边，胖脸上堆起看似推心置腹的笑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林老弟，装备呢，是顶好的装备，账呢，也是要记的。不过老哥我够意思吧？利息真不收你的！等你把人捞回来，咱们再细算！港岛这地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老哥我路子广，总有你能‘帮忙’的地方，慢慢还，不急！”他拍了拍林谈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切”。
林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乌贼号”深潜器被缓缓推出泊位，连接上粗壮的充电和数据线缆。冰冷的金属外壳倒映着仓库刺目的灯光和他自己面无表情的脸。肩膀上的拍打，带着港岛特有的潮湿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债务的枷锁。他知道，邓百川的“慷慨”从来不是免费的午餐。这笔装备债，连同之前的“人情”，最终都要用血和命来偿还。也许是渊墟里的命，也许是别的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混合着机油和金属气息的空气灌入肺中，压下翻涌的思绪。现在，不是计较代价的时候。曲哲还在那片冰冷的、被“龙王之唤”笼罩的黑暗里等待。
他转身，走向那排悬挂的深潜抗压服，开始挑选自己的尺码。黑色的复合材料入手冰凉沉重，如同即将披挂上阵的、通往深渊的铠甲。老九也跟了上来，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这铁壳子沉得要死”，一边仔细检查着抗压服的密封接口和维生系统指示灯。松鼠则有些吃力地抱起一套明显小一号的抗压服，小脸上带着紧张，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仓库里只剩下装备清点的电子提示音、液压装置的低沉嗡鸣，以及众人沉默而凝重的呼吸声。冰冷的铁舱“乌贼号”静静等待着，它的黑色涂装如同深渊的入口，即将载着背负血债和巨额债务的乘客，沉入那未知的、被疯狂与古老存在占据的黑暗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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