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瘸叔指着陈三更,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独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当年……你当年也……扎过那东西?!” 他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对陈三更的调侃——“谁不知道你陈三更当年那点事儿?”——原来竟是真的!
陈三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默认了瘸叔的质问。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指关节扭曲变形的手,这双能赋予竹篾纸张以虚假生命的手,此刻却沾满了污泥和绝望。
“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悔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探一探那生死的界限……看看纸扎的‘灵’,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睁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那一次……我侥幸……用尽所有手段……折损了十年阳寿……才勉强从下面……爬回来……那匹驹……也毁了……只留下……留下那截……染了阴煞和……和我半条命的……血篾……”
他喘息着,目光转向墙角那个矮柜,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那截妖异的红篾:“我把它藏起来……用符镇着……本以为……早已被岁月磨尽了那点邪性……只想……只想当作个念想……一个教训……没想到……没想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七童!七童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的手……他的心……他对那些死物的‘灵’……感应得太深了!太深了啊!他第一次碰那红篾……我就该……就该把它扔进炉子里烧成灰!是我……是我害了他!是我把那祸根……亲手递给了他啊!” 老人捶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泪水混着污泥,在草席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绝望。
瘸叔和瞎婆听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原来一切祸根,竟在几十年前就已埋下!那截被陈三更视为教训、却又舍不得彻底毁掉的红篾,如同一条沉睡的毒蛇,终于在几十年后,被陈七童那双天生带着“灵”的手唤醒,一口吞噬了他!
“童子点睛……童子点睛……” 陈三更像是陷入了魔怔,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活人的血……童子的火……点在那染了阴煞、沾了旧魂的红篾骨上……那就是……那就是一张直达阴曹的……催命符啊!那判官笔……那点卯声……是阴司在收他……是在收账啊!”
他猛地抓住瘸叔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抓得瘸叔生疼,“阴差!那马……那马就是引路的阴差!它驮着他……是去交差的!是去交差的!”
铺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三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如同鬼魅。角落里那些纸人纸马空洞的眼窝,在摇晃的光影里,仿佛都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冰冷的笑意。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瘸叔猛地一咬牙,那只独眼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光芒,那是绝境中被逼出的凶性。他“豁”地站起身,拖着那条瘸腿在狭小的铺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活要见人!死……死也得把魂儿抢回来!陈老鬼!你是扎出过‘走阴驹’的人!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再下去一次!对不对?!”
陈三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脸上是彻底的灰败:“没用的……童子身……三把火……那是阴差最好的路引……判官笔点过卯……名入鬼箓……除非……除非有通天的法力……强行改命……否则……” 他绝望地闭上眼,“回不来了……”
“那就抢!” 瘸叔猛地停下脚步,独眼死死盯着陈三更,一字一顿,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趁着他魂魄还没被押进阎罗殿!趁着他刚下去!路还不远!我们……我们闯下去抢人!”
“闯阴曹?!” 一直沉默的瞎婆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望”向瘸叔的方向,声音尖锐得变了调,“瘸子!你疯了?!那是地府!十殿阎罗!牛头马面!万千阴兵鬼差!我们算什么?三个黄土埋半截的老棺材瓤子?下去就是送死!魂飞魄散!连轮回都进不了!”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七童没了?!” 瘸叔低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那只独眼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他才六岁!六岁啊!他懂什么?!他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错的是那该死的‘规矩’和‘禁忌’!”
他猛地指向角落里那些沉默的纸人纸马,“我们是什么?我们他妈的就是阴八门!是游走在活人死人缝里的耗子!活着的时候没干过几件积德事,死了还怕下油锅吗?!我瘸子背了一辈子尸,早就看开了!七童那孩子……那孩子不一样!他叫过我瘸叔!他给过我笑脸!我不能……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铺子里回荡,带着一种悲壮的疯狂。陈三更痛苦地蜷缩着身体,瞎婆则紧紧攥着刚刚捡起的拐杖,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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