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咖啡馆飘着浓郁的拿铁香气,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在原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陆时选了最靠窗的角落座位,面前放着一杯未动的咖啡,指尖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在掌心焐得发烫,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物品,而是哥哥陆明未曾说出口的心事。
周围很安静,只有咖啡机偶尔的嗡鸣和顾客低声的交谈。陆时深吸一口气,指尖捏住信封的封口,轻轻撕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在叩击他的心脏。
信封里没有厚重的文件,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证件,和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证件的封皮已经有些磨损,烫金的“优秀警员证”五个字却依旧清晰,边角处还留着一道浅浅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陆时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颤抖着拿起证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哥哥的优秀警员证。当年哥哥被诬陷篡改案卷后,所有的荣誉证书、奖章都被家人藏了起来,怕刺激到他,也怕被外人看到后说闲话。他只在小时候,偶然听父母提起过,哥哥是市局最年轻的优秀警员,破案无数,是全家的骄傲。
他翻开证件,里面贴着哥哥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陆明穿着警服,眼神明亮,笑容青涩却坚定,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照片下方印着哥哥的姓名、警号,还有颁发日期——1997年10月,正是哥哥刚入职两年,破获第一起大案后获得的荣誉。
陆时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是穿着这身警服,把他扛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跑圈,说“以后小时也要当警察,和哥哥一起守护正义”。那时候的他,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永远不会犯错,永远站在光明里。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哥哥被诬陷篡改案卷,从人人称赞的优秀警员,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污点警察”。父母一夜白头,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上门质问的人踏平。他记得有一次,学校里的同学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哥哥是罪犯”,他冲上去和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后却不敢告诉父母,只能躲在被子里哭。
从那以后,他心里就埋下了一个执念:哥哥一定是被冤枉的,他必须找到证据,证明哥哥的清白,让哥哥重新变回那个完美的英雄。这个执念支撑着他考上警校,成为一名警察,也让他这些年一直活在“完美”的枷锁里,无法接受哥哥有任何瑕疵。
他放下警员证,拿起那张便签纸。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是哥哥熟悉的笔锋,遒劲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小时,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应该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哥知道,你一直觉得哥是完美的,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但哥想告诉你,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英雄,只有坚守初心的普通人。”
“当年我篡改案卷,不是懦弱,也不是妥协,而是为了保护那些孩子。赵立威胁我,如果我敢上报真相,就会对名单上的十几个孩子下手。哥没有选择,只能用自己的名声,换孩子们的安全。哥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失望,会让家人蒙羞,但哥不后悔——有时妥协是为了保护更多人,勿以完美要求正义。”
“哥希望你以后能明白,正义不是非黑即白的,人性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做警察,守护的不是抽象的‘完美正义’,而是具体的人,是那些身处黑暗、需要帮助的人。哥可能没办法成为你心中完美的英雄,但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心里的正义。”
“最后,哥想对你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也谢谢你,一直相信哥。”
便签纸的落款没有日期,只有一个简单的“哥”字。纸上还留着淡淡的墨香,像是哥哥刚写下不久,却又隔着十几年的光阴,跨越了生死,传到了他的手里。
陆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便签纸上,晕开了浅浅的墨迹。他想起林辰信里那个凉透的馒头,想起哥哥蹲在体罚室里,给陌生孩子递上馒头时的温柔;想起哥哥为了保护孩子,不惜篡改案卷,背负骂名时的决绝;想起张野十几年的沉默坚守,想起沈砚为了保护孩子修改报告时的牺牲——原来哥哥从来都不是完美的英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一个会为了保护无辜生命而选择妥协的普通人。
他一直执着于哥哥的“完美”,却忽略了哥哥内心的善良与坚守。他以为完美的正义就是是非分明,却不知道有些正义,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需要在黑暗中默默坚守。哥哥的妥协,不是懦弱,而是更大的勇敢;哥哥的“不完美”,才是最真实、最动人的正义。
陆时拿起那张优秀警员证,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哥哥的笑容。照片里的少年,眼里有光,心里有火,和后来那个为了保护孩子而选择妥协的警察,其实从未改变。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心里的正义,守护着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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