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的晨光还没把窗棂染透,我就已经坐在了客厅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田馨的短信。
原计划今天就得动身回广州,赶在初八公司开工前到公司。
无奈天推迟了计划,买的是初六到广州的票。可昨天晚饭时,田馨发来消息说她初六早上才能出发,到广州得傍晚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分钟,突然跟坐在对面剥橘子的母亲说:“妈,我今天不走了,等初六跟田馨一起回广州,这样我们前后脚到,还能顺路去接她。”
母亲的手顿了一下,橘子皮的白丝粘在指缝里,她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掩饰似的继续剥橘子:“也好,多待一天是一天,家里还有你爱吃的腊肠,我再给你装两斤。”
父亲坐在旁边看报纸,闻言从老花镜上方瞥了我一眼,嘴角轻轻勾了勾,没说话,只是把刚泡好的热茶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知道,他们其实舍不得我走,只是从来不说。
一夜无话,初六的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厨房传来的动静吵醒了。
穿好衣服走过去,看见母亲正站在灶台前煎鸡蛋,锅里的油滋滋响着,金黄的蛋液慢慢凝固,香气裹着热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醒啦?赶紧洗漱,我给你煮了点吃的。”母亲转过身,围裙上沾了点面粉,头发用发卡别在耳后,眼角的细纹在晨光里看得格外清楚。
我应了一声,走到水池边洗脸,冰凉的水泼在脸上,才勉强压下心里的酸涩。
每次离家,最难过的就是看着父母忙前忙后的样子,明明舍不得,却还要笑着说“路上注意安全”。
吃过早饭,我开始收拾行李。
母亲早就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行李箱的一角,旁边是用保鲜袋装好的腊肠、腊肉,还有她自己腌的萝卜干。
“这个萝卜干配粥好吃,你在广州买不到这么地道的。”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一包黄花苗塞进我包里,“你总说加班容易累,这个泡水喝,去火。”
我点点头,看着她弯腰把行李拉链拉好,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父亲则在旁边帮我检查充电器、身份证,把这些小东西都放进我的随身背包里,还特意叮嘱:“身份证放好,别像上次一样差点弄丢了。”
九点多的时候,我给田馨发了条微信:“我已经从家里出发了,你到了给我发消息,我在出站口等你。”
消息发出去后,一直没收到回复。
我想着她可能还在忙,信号说不定不太好,也就没多想。
父亲已经把我的行李箱搬到了门口,他推着自行车出来,车后座用绳子绑了块木板,刚好能放行李箱。
“我送你到公路边,那边好打车。”父亲说着,把行李箱稳稳地放在木板上,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绳子,生怕路上掉下来。
我跟在父亲身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正月的风还带着点寒意,吹在脸上凉凉的。
路边的麦田里,麦苗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远处的村庄里飘着袅袅炊烟,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
父亲的自行车在小路上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的背比去年好像又驼了一点,深蓝色的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我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骑着自行车送我去镇上上学,那时候我坐在前梁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觉得他的后背特别宽厚,能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
走到公路边的时候,刚好有一辆客车过来,司机停下车,帮我们把行李箱搬上后备箱。
父亲站在车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我坐进副驾驶,嘴唇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
我把车窗降下来,笑着问他:“爹,还有事吗?”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洪亮:“到了广州,记得经常去看看你妹妹,她一个人在那边上班不容易,你们互相照应着点。”
我心里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父亲从来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他不会说“我想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只会用这种方式,把对我们的牵挂藏在叮嘱里。
我用力点头:“爹,我知道了,我会常去看她的,你和妈在家也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司机催着要走了,我赶紧跟父亲挥手:“爹,我走了,你回去吧!”
父亲站在路边,一直挥手,直到出租车开出去很远,我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他站在原地的身影,像一棵挺拔的老树,守着这条我们走了无数次的归程路。
出租车一路往县城的火车站开,我拿出手机看了看,田馨还是没回消息。
我有点担心,又给她打了个电话,结果提示“暂时无法接通”。我只好安慰自己,可能她正在坐车,手机没电了。
县城的火车站不大,人却不少,大多是返工的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脸上带着对家的不舍和对未来的期待。
我排队取票的时候,前面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女人怀里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男人帮她拎着行李箱,嘴里不停地叮嘱:“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发消息,孩子要是闹了,你就哄哄他。”女人点点头,眼圈红红的,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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