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万妖城特有的草木清香,掠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将街边酒肆悬挂的兽皮幌子吹得猎猎作响。李仲站在人流熙攘的街角,望着眼前鳞次栉比、形态各异的妖族建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方才与青瑶在典籍阁外分别,她需回盟府向鹤无涯禀报幽冥秘录中的发现,而他则要再入典籍阁一层,查阅关于纯阳之力克制幽冥魔物的具体法门——墨老虽允他入顶层,却也叮嘱过,一层的杂记之中,或许藏着更贴合实战的秘术记载。
只是万妖城的布局与灵界城池截然不同,街巷蜿蜒曲折,如蛛网般交错纵横,方才只顾着与青瑶探讨秘录内容,竟不慎在拐过两个岔路口后迷了方向。他站在原地凝神片刻,试图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回溯,却发现周遭的古木楼宇与兽骨亭台,竟都透着几分相似的古朴与妖异,一时竟辨不清东南西北。
“罢了,还是寻个路人问上一问。”李仲暗自思忖,目光在来来往往的妖族行人中扫过。狮族壮汉步履生风,虎族勇士眼神锐利,狐族女子身姿曼妙,却都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成群结队,眉宇间带着妖族特有的桀骜,贸然上前,怕是又要引来一番警惕的打量。
正犹豫间,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旁边的巷口钻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中盛着几颗红彤彤的火灵果,正是前日在街边赠予他果子的那名兔耳妖族修士。这小兔妖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头顶竖着两只雪白的兔耳,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短尾,身上穿着一件粗布缝制的浅绿色短衫,脸颊圆嘟嘟的,透着几分稚气。
李仲心中一动,这小兔妖前日赠予他火灵果时,眼神澄澈,并无半分对人族的敌意,想来问路应当无碍。他当即迈步上前,对着小兔妖微微拱手,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客气:“敢问阁下,典籍阁往何处去?”
小兔妖正低头把玩着衣角的流苏,冷不丁听到有人问话,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竹篮险些脱手。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李仲那张清隽的人族面孔时,那双圆溜溜的红眼睛瞬间睁大,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两只兔耳也唰地竖了起来,如同两只竖起的小雷达,透着十足的戒备。
周遭路过的妖族行人听到动静,也纷纷侧目看来,目光落在李仲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疏离。方才熊罴统领在街边刁难李仲的事,早已在万妖城的大街小巷传开,虽人人都知此人族修士击退了幽冥教主,是万妖城的恩人,可妖族与人族千百年的隔阂,又岂是一场大战便能轻易消弭的?
小兔妖攥紧了竹篮的提手,怯生生地打量着李仲,见他神色温和,并无半分恶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伸手指了指城中心的方向,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软糯的稚气:“那……那边便是典籍阁,是城中最高的那座青色塔楼,你顺着这条街直走,过了前面的兽骨桥,再拐个弯就能看到了。”
李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天际线下,矗立着一座通体由青色玉石砌成的塔楼,塔楼高达九层,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正是他方才去过的典籍阁。他心中一喜,正要开口道谢,却听小兔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为难:“不过……不过人族修士入内,需缴纳十颗下品妖丹,这是典籍阁的规矩,墨老定下的。”
“十颗下品妖丹?”李仲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等规矩。他游历灵界多年,也曾去过不少宗门的藏经阁,或是凭借身份,或是凭借贡献点,倒从未有过缴纳灵石或妖丹的说法。不过转念一想,这万妖城毕竟是妖族的地盘,典籍阁中藏着的都是妖族的秘闻典籍,收取些许妖丹作为入阁之资,倒也合情合理。
他沉吟片刻,伸手探入腰间的储物袋中,指尖触到了一袋沉甸甸的妖丹。这是前日鹤无涯为感谢他相助,特意赠予他的谢礼,足足有上百颗下品妖丹,十颗倒也不算什么。他正欲取出妖丹,却听旁边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万妖城的大恩人吗?怎么连去典籍阁的路都不认得,还要向一个小兔妖问路?”
李仲循声望去,只见三个身着锦衣的妖族修士,正缓步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狐族青年,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透着几分轻佻与傲慢,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妖气,修为竟也达到了化神境后期。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个是狼族修士,一个是蛇族修士,皆是一脸谄媚的笑容,眼神中却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这狐族青年李仲认得,是狐族族长的幼子,名叫狐千媚,前日在盟府的庆功宴上见过一面。此人自视甚高,素来瞧不起人族修士,当日便曾出言讥讽,只是被鹤无涯厉声喝止,这才悻悻作罢。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
小兔妖看到狐千媚,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低下头,提着竹篮就要往巷子里钻。
“跑什么?”狐千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小兔妖的后领,将他拎了起来。他掂了掂小兔妖手中的竹篮,闻着里面火灵果的清香,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这不是兔老六家的小子吗?偷摘你家的火灵果出来卖?小心我告诉你爹,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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