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襄悠悠醒转,眼皮缓缓掀开一线,浑浊的眼珠在阳光的照映下映出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他靠在紫檀木太师椅里,身上搭着的锦毯滑落了一半,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又透着一丝玩味的锐利:
“哦?硬骨头终于松口了?有意思!”
书房里只挂着一盏仿古宫灯,阳光照射的光影将满架线装书和博物柜里的古玩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块垒。秦瑜立在灯影外侧,闻言便从酸枝小几上端起温着的白瓷盖碗,几步上前,笑意盈盈地递到祖父手边:
“爷爷喝茶。那小滑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撞了南墙,可不得服软么?”
秦世襄接过茶盏,揭开盖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间的神情。他很受用地啜了一口,喉咙里滚出几声低笑,可那笑声还未落下,脸色却倏然沉静下来。他将茶盏轻轻搁在身旁的矮几上,瓷器相触,发出“叮”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真让人佩服啊……”他喃喃道,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穿透了时间,“足足挺了三天……真佩服!佩服!”
他转过头,看着孙女依旧带笑的脸,语气变得沉缓,像在翻开一本积满灰尘的残酷史册:“想当年,战争年代,我们用在那些受过特殊训练、骨头最硬的敌俘身上的手段……很多人挺不到两天就崩溃了,哭嚎,求饶,有的甚至……直接疯了。”
秦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纤细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么……吓人?”
秦世襄靠在椅背上,暖黄的光为他布满皱纹的脸镀上了一层近乎慈祥的柔光,可他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望着秦瑜,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当然。禁闭室里的那些‘法子’,讲究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诛心,是熬神。有些传承……嘿,好几十年,不对,怕是快一百年都没正经用过了。没想到,用在这个小混蛋身上……”
他摇了摇头,又低笑起来,笑声里却毫无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欣赏的冷酷:“倒让我们爷俩,重温了一把‘老手艺’。”
笑音未落,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骤然收敛,如同闸门落下。他并未提高声调,只是平常吩咐般开口:
“保镖。”
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一道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应声上前半步,微微躬身。那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块沉默的磐石,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世襄的目光没有看他,依旧望着前方虚空,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平稳:
“去,把那个小混蛋——给我五花大绑地送过来。”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脸,光影在他眼中割裂出明暗分明的锐利:
“我亲自问他。”
“是,老爷子。”
保镖利落地颔首,转身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身影无声地没入门外的景色中。门扉合拢,将书房重新封闭成一个充满檀香、茶香与无形压力的世界。秦瑜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繁复的刺绣,目光落在祖父又缓缓端起茶盏的手上。那双手稳如磐石,干燥的皮肤下,隐隐可见旧日峥嵘岁月刻下的筋络与力量。
窗外的鸟,叫的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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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石穿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两侧微弱的烛光,发出“呼呼”的微响。空气里弥漫着旧石壁的潮气、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菌的气味。水滴声并不清脆,而是迟缓的、沉重的,“嗒……嗒……”,落在陆寒星两侧的耳边,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成一种折磨神经的节拍。
保镖推门进来,带进一缕走廊里更阴冷的气流。他对守在石台边的另一名同伴点了点头,声音平淡无波,却在封闭的石室里异常清晰:
“解开吧。老爷子吩咐,把五少爷——五花大绑——送去问话。”
“是。”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表情,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保镖立刻上前。陆寒星固定在冰冷的、微微倾斜的石台上,全身如手腕、脚踝、胸口、大腿……粗粝的麻绳深陷进皮肉里,勒出一道道青紫发黑的淤痕,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渗出暗红的血痂。
保镖的手指很稳,动作迅捷而专业,既非刻意放缓折磨,也毫无小心翼翼之意。他们只是如同拆卸一件工具般,快速而精准地解开一个个复杂而牢固的绳结。
“嗬……”随着胸口最后一道束缚松开,陆寒星从喉间挤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吸气声。长达三日的禁锢,肌肉早已僵硬麻木到失去知觉,此刻血液猛然开始回流,像无数细密的针尖,又像是滚烫的蚂蚁,沿着四肢百骸疯狂啃噬、窜动。那感觉比纯粹的疼痛更加难熬,是肉体在复苏时发出的尖锐抗议。
他的眼罩被摘下来,他眼睛闭上又睁开,视线模糊地聚焦在两侧的光源上。绷紧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深的、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疲惫和虚无。
认命吧。
这三个字像生锈的钝刀,在他脑海里反复刮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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