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空气冷得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那是一种混合了臭氧、高浓度消毒水，以及一股像是从千年古墓深处带出来的、混合着腐烂泥土和陈旧金属的土腥味。这种气味很淡，但极具穿透力，只要吸进一口，就会在鼻腔里萦绕不散。
应急灯投下的光晕惨白，像是给整个实验室刷了一层劣质的石灰水。光线照在林沐苍白的脸上，清晰地映出她眼下那一片怎么也遮不住的青黑。她已经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待了整整三天，除了偶尔的进食和不到一小时的打盹，她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那个实验台。
“林博士，生理数据……呃，看着是正常的。”
林沐内心吐槽，没有生理数据，当然正常，这就不是碳基生物。
一旁的军医老刘几乎是把脸贴在了监测仪的屏幕上，鼻尖都快碰到玻璃了。他的声音有点发飘，带着一种长时间没说话的沙哑。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平稳得过分的绿线，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在白大褂的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是在拉风箱。正常？这世上哪有正常的东西会让人后脖颈发凉？这股阴冷劲儿，怎么像是有一条毒蛇正盘在你的肩膀上，吐着信子盯着你？
林沐“嗯”了一声，鼻音很重，像是感冒了，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一头在暗夜里狩猎的母豹。她没去看军医，目光早就锁死了实验台中央那团蠕动的黑暗。
那团东西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十公分的空中，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一团被搅动的墨汁，又像是某种拥有生命的雾气。它不散发热量，也不吸收光线，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就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她的手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摸索了一下，指尖触碰到那块用来遮盖样本的白色棉布时，微微顿了顿。
这布怎么这么凉？是空调开太低了，还是……这东西在吸热？
她没多想，或者说，她不敢多想。她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扬，棉布如雪花般轻柔地飘落，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精准地覆盖向黑影的头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噗。
没有预想中的“噗通”声，也没有任何承托感。棉布就像穿过空气一样，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团墨色的雾气，从黑影身体的另一侧滑落，软塌塌地掉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而那团黑影，依旧保持着原样，轮廓清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板上的棉布，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林沐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她盯着地上的布，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足足过了两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胸腔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这……这特性……”她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认知被颠覆后的狂喜和恐惧交织。她张了张嘴，想说“像中微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太荒谬。在场的都是搞科研的，中微子那种东西，那是用来解释宇宙起源的，不是用来解释眼前这个“怪物”的。
她猛地转头看向军医老张，眼神有点发直，像是在寻求一个确认，又像是在质问：“你刚才……看到它实体了吗？哪怕是一瞬间？”
老张被她问懵了，愣愣地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没……没有。直接穿过去了。就像……就像穿过一团烟。”
就在这时，那团原本静止的黑影，似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墨色的头部微微转动，周身的雾气不再无序翻滚，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主动朝着地上的棉布靠拢。
紧接着，它像是一个初学穿衣的婴儿，笨拙却又坚定地用自己的身体将棉布“包裹”住。
这一次，棉布稳稳地停在了半空，被无形的力量承托着，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它既没有滑落，也没有穿透，两种完全矛盾的物理特性，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它在……学习？！”林沐倒吸一口冷气，这次她没急着下结论，而是死死盯着那团裹着布的黑影，眉头紧锁，像是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记录笔，结果因为手抖了一下，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弯腰去捡，动作有点僵硬，膝盖因为长时间站立发出“咔吧”的轻响。冷静，林沐，你是个科学家，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但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它有意识，它能理解我们的意图，甚至能为了适应环境而主动改变自己的物理形态。
角落里，古玄清一直沉默地靠在墙边。他摩挲着下巴，指腹划过一道陈旧的伤疤，眼神幽深得像口古井，倒映着那团黑影的光芒。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只是默默地调试好自己那台用废旧零件拼凑的灵力探测仪，将探头对准黑影。
屏幕上很快跳出一道微弱的绿色波形，像极了深夜里呼吸的萤火虫，微弱，但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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