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安娜和尤尔根沉默着。安娜听着他们的讲述,那些和平、温暖的画面与她眼前的现实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她看着战壕里昏暗的光线,泥泞的墙壁,散落的装备,以及每个人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沧桑。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与“圣诞节”联系在一起。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冲动在她心中升起。她突然站起身。
“安娜,你去哪儿?”马克斯问道。
安娜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一句:“去干点圣诞节该干的事……我要过圣诞节。”
她沿着交通壕向后走去,在最后一道支援战壕的工具存放处,找到了一把用来清理障碍物的斧头。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爬出战壕,向着后方,距离战线约九英里外的那片小树林走去。
徒步九英里,在和平时期或许是一次不错的远足,但在这里,意味着要穿越被炮火犁过无数遍的荒野,躲避可能存在的狙击手和零星炮击,并且要独自面对无处不在的泥泞和寒冷。但安娜义无反顾。
她的脚步坚定,高大的身影在荒凉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孤独。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浓浓的白雾。寒冷刺骨,但她内心燃烧着一种奇怪的执着。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对抗这吞噬一切的虚无,来为那片泥泞的地狱带来一点点,哪怕是虚假的、象征性的光明。
到达那片稀疏的树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庄重而仔细地寻找着,无视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
最终,她找到了一棵大小适中、形状也还算规整的松树。她举起斧头,一下,又一下,砍伐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荡。树木倒下的声音惊起了几只寒鸦。
然后,她拖着这棵比她还要高的松树,开始了返回的九英里路程。这比来时更加艰难。松树的枝桠不断勾住地面的残骸和铁丝网,重量也拖慢了她的步伐。
汗水浸湿了她的内衣,又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丢弃这棵树的任何部分。
这棵树,此刻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棵树,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对战争逻辑的微小反抗,一种对“正常生活”的绝望追忆。
当她拖着圣诞树,浑身泥泞,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战壕边缘时,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惊呆了。马克斯张大了嘴巴,弗里德里希停下了擦拭罐头的动作,连卡尔中士也瞪大了眼睛,烟斗差点掉在地上。
“我的天……安娜……你……”马克斯语无伦次。
安娜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只是费力地将圣诞树拖进战壕,在自己小队所在的防区,找了一处相对稳固的地方,用力将树干插进泥地里,固定好。
那棵带着山林气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圣诞树,就那样立在了一片狼藉的战壕中。
弗里德里希和马克斯围了过来,感叹道:“安娜……你的力气……简直可以和柴油机甲相比了。”
卡尔中士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安娜和那棵树,最终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钦佩的表情:“疯子……我他妈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随即,一种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包括卡尔中士在内,周围的德军士兵们都自发地围拢过来。
他们拿出身上所有能称之为“装饰品”的东西:空的子弹壳被小心地挂在树枝上,反射着微弱的光;彩色糖纸被仔细展平,做成简陋的蝴蝶结;有人甚至贡献出了舍不得吃的、用彩色锡纸包裹的糖果;还有人用刺刀在废弃的罐头盒上刻出星星和天使的形状,挂在树梢。
一直沉默寡言的尤尔根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枚磨得发亮的铜纽扣系在了一根较低的树枝上。
没有蜡烛,但他们找到了一些油脂和布条,制作了几个简易的小火盆,放置在树根周围。跳跃的、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圣诞树,也照亮了周围士兵们脏污却带着一丝节日期盼的脸。战壕里,第一次出现了与战争无关的、看起来温暖的光。
就在这时,一人哼了起来,是那熟悉的《平安夜》旋律,随即,大家用德语一起唱响了《平安夜》。
很快,他们听到对面的英军也唱响了同样的旋律。
这时候,弗里德里希提了个建议,要不要送对面一个圣诞节礼物。
提议一说出来,卡尔就嘲笑道“你的脑子一定是被工兵铲挖掉了才能说出这些话来。”周围的士兵都对此表示赞同。
弗里德里希撇撇嘴,站到了梯子上,朝那边喊
“圣诞快乐!英国人!”
声音很大,大家都被吓到了,正准备把头已经伸出去的弗里德里希拉回来,对面却有了回应
“你也一样!圣诞快乐!要不要来喝杯茶!”
“你看,这是先行者才有的回报。”
弗里德里希很是高兴地朝所有人说。
他想过去,但马克斯劝阻他
“不行!太危险了!”
弗里德里希缩了回去,抱怨地说:“我差点能和他成为朋友……这该死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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