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艾琳应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头。
“你……你原来……是做什么的?”卡娜的问题有些突兀,带着一种试图打破尴尬、转移注意力的努力。
“学生。”艾琳的回答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展开的意图。
但卡娜显然不满足于此。或许是为了驱散刚才的窘迫,或许是真的好奇,她开始喋喋不休地问起来,尽管声音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学生?是巴黎大学吗?学什么的?炼金术吗?你好厉害啊……怎么会来前线?你家里人呢?……”
一个个问题,像是跳出战壕的兔子,毫无章法。
艾琳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偶尔闪过的炮火光芒,沉默地听着。若是平时,她绝不会理会这种刨根问底。但此刻,在这片荒芜的、弥漫着死亡和硝烟气息的野地里,听着身后女孩带着颤抖的、强装镇定的提问,她竟生出一种奇怪的容忍。
“索邦大学。”她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不是炼金术。”她否定了第二个。 “征召。”她回答了第三个,关于为何来前线。
“……家人,只剩下爸爸。”她顿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索菲是爱人,不是家人,至少在法律和世俗意义上不是。 “还有个人……在巴黎等我。”在卡娜再次开口前,她罕见地主动补充了一句,提到了索菲,但同样没有细节。
这简短的回应,似乎给了卡娜莫大的勇气。
她不再追问细节,而是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逃离现实的话题,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事情,再一次重复说起在火车上的故事……
艾琳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两个单音节表示她在听。
她并不关心卡娜的过去,但这些声音,至少暂时掩盖了远处战争的轰鸣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终于,身后的动静彻底停止了。卡娜应该已经换上了包里备用的干爽内裤,并处理掉了那件承载着恐惧和羞辱的湿裤子。
“我……我好了。”卡娜的声音听起来稍微平稳了一些。
艾琳这才转过身。卡娜站在弹坑底部,脸上还挂着水痕,不知是汗水、雨水还是泪水,军服依旧脏污。
但眼神里那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一种让艾琳有些不解的、微弱但存在的活力。
“艾琳小姐,”卡娜看着艾琳,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爸爸以前总说,不管遇到多难的事情,都要试着往好的方面想,乐观一点,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艾琳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看着卡娜,这个女孩,刚刚经历了炮火覆盖、白刃战、失禁逃亡……几乎体验了战争所能施加给一个新兵的全部恐怖,此刻却还能说出“乐观”这个词。
她没有评价这句话的天真或荒谬。她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被战争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天空,灰红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压下。
“走吧。”艾琳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率先爬出了弹坑。
她带着清理完毕、虽然依旧狼狈但至少摆脱了那份湿冷粘腻的卡娜,与那边同样处理完自身问题、表情复杂但明显松了口气的几名新兵汇合,沿着原路,沉默地返回了那片泥泞、危险,但暂时能提供一丝庇护的战壕。
污泥可以清洗,衣物可以更换,但某些东西,一旦失去,或许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像卡娜那样,在失去之后,还能笨拙地、固执地试图抓住一点点“乐观”的微光,究竟是愚蠢,还是一种另类的、她自己尚未意识到的坚韧?
艾琳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们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前线。而战争,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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