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冷风,也带回来一份皱巴巴、边缘破损的报纸。
拉斐尔是勒布朗同期参军的伙伴,一个农民家的壮实小伙子,肩膀宽阔,手掌粗大,但脸上却带着点与他体型不太相称的、因为读过几年书而残留的斯文气。
在这支文盲居多的队伍里,他那点识字的能力让他成了临时的“读报员”。
“有报纸。”拉斐尔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在炉子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摊开那份报纸。
几个靠近的士兵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没多大兴趣。新闻对于他们来说,往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他们切身感受到的泥泞、寒冷和死亡关系不大。
拉斐尔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念一份与他无关的货物清单。
“主标题,”他顿了一下,似乎辨认了一下那超大号的粗体字,“霞飞,法兰西元帅!”
没有人反应。仓库里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他继续念副标题:“共和国授予‘马恩河胜利者’最高军事殊荣。”
引文:“他于危难之际挽救了巴黎,拯救了法兰西。国家将以元帅权杖回应1914年9月的奇迹。”
拉斐尔抬起头,看了看报纸上那幅模糊的肖像画印刷,补充了一句:“配了图,霞飞元帅的像,看着挺严肃。”
他接着往下念新闻正文,那充满溢美之词的报道,在他毫无感情的朗读下,显得格外怪异和空洞。
“……共和国向它的拯救者致敬……昨日,一项来自共和国政府的崇高法令传遍了整个法兰西……约瑟夫·雅克·塞泽尔·霞飞将军,将于2月7日被授予法国元帅军衔……这并非一次简单的晋升,这是整个国家向它的拯救者致以的最深沉、最诚挚的谢意……”
“……1914年9月,战争的阴云笼罩首都……一位身材魁梧、神情安详的将军,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屹立在崩溃的边缘……他,就是霞飞……‘马恩河奇迹’诞生了!巴黎得救了!法兰西的脊梁得以挺直!……”
“……坚如磐石的统帅……士兵们亲切地称他为‘老爹’……此次荣膺元帅权杖,正是对他这种‘磐石’精神的最佳肯定……”
“……迈向最终胜利的基石……粉碎了德军速战速决的‘施里芬计划’……今天的这条战线,是以马恩河的胜利为基石建立的;明天我们通向最终胜利的道路,也始于那位在1914年秋天力挽狂澜的将军……”
“……共和国在此刻擢升霞飞为元帅,向世界、向敌人、也向我们自己的人民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法兰西铭记她的英雄,法兰西坚信她的军队,法兰西必将赢得这场扞卫文明与自由的伟大战争……”
拉斐尔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元帅权杖,于霞飞元帅而言,是实至名归。于法兰西而言,是对过往光荣的加冕,亦是通向未来凯旋的誓言!”
他合上报纸,动作机械,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念的只是一段关于天气或者农作物价格的枯燥文字。
仓库里一片寂静。
预期的激动、自豪、或者哪怕是一点议论都没有发生。士兵们的反应淡漠得如同听到窗外又刮过一阵冷风。
角落里,一个正在用匕首削着一小块木头的士兵抬起头,脸上带着的困惑,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问:“霞飞……是谁啊?”
他旁边一个年纪稍大、脸上有道疤的士兵,头也不抬,一边检查着自己步枪的枪栓,一边用一种见怪不怪的平淡语气回答:“就是之前新年,给咱们送贺词的那个,总司令部那个。”
“哦。”提问的士兵恍然大悟,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专注于他手里的木雕,仿佛霞飞是谁,以及他是否成了元帅,跟他手里这块木头的形状比起来,后者显然更重要。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
没有人在意“马恩河奇迹”的辉煌,没有人在意“拯救者”的荣誉,没有人在意那根象征着最高军衔的元帅权杖。这些词汇,这些概念,对于这些刚从血肉磨坊里挣扎出来、此刻正为下一顿是否能喝上热汤而担忧的士兵来说,太过遥远,太过抽象,像是另一个维度发生的事情。
他们的世界,是由冰冷的地面、永远不够的食物、身上的虱子、对下一场战斗的隐约恐惧,以及身边同伴是死是活的现实构成的。元帅的权杖?那东西能挡子弹吗?能当柴火烧吗?能变成一块热乎乎的、抹了黄油的面包吗?
很快,士兵们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与其去思考那位遥远的、画像上的“老爹”,不如关注眼前实在的、能带来一丝慰藉的东西。
卡娜坐在艾琳的铺位旁边,埃托瓦勒在她脚边,正用两只前爪抱着一个士兵用线团和木棍给它做的、简陋的玩具,笨拙地扑咬着。小猫的动作憨态可掬,那专注而毫无心机的样子,与仓库里弥漫的沉闷和麻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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