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稚秀那句“让我进去”如同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引爆了一枚无声的炸弹，瞬间将所有人的理智都炸得粉碎。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槐柏韵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那张总是沉稳如山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陈博更是惊得后退了半步，看着槐稚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而视频通讯另一端的凌风则彻底收起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身形纤弱却眼神坚定的女孩，那双总是充满了算计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震惊。
唯有顾念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巨大的震惊或立刻反对。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槐稚秀那只冰凉的小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比窗外寒冬更凛冽的风暴。他能感觉到她手心的颤抖，也能感觉到她那份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义无反顾的决心。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胡闹！”
终于槐柏韵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他胸腔里爆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你进去？你进去能做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儿发出如此严厉的呵斥。那声音里充满了父亲最本能的恐惧与后怕。
“爸爸，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面对父亲的雷霆之怒，槐稚秀却显得异常的平静。她没有退缩也没有争辩，只是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顾念的掌心抽出，然后走到了巨大的战术沙盘前。
“你们都认为‘摇篮’实验室是一个纯粹的军事堡垒，所以你们的思路一直都局限在‘如何强攻’或者‘如何潜入’上。”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理性的力量。
“但你们都忽略了一点。”她拿起一支激光笔，光点落在了那张从“教授”数据库里破解出来的关于“摇篮”的零星资料上。
“它的研究方向是‘人类精神领域的进化’。”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意味着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军事设施。它更是一个……‘医院’，一个‘学校’，一个需要大量‘研究样本’和‘高知研究员’的地方。”
“一个纯粹靠武力镇压的地方是无法进行精密复杂的精神研究的。它内部一定有着一套独立的、相对‘文明’的秩序。而这种秩序”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她将目光转向视频里的凌风。“凌风先生，我再问您一次。你们的能量，是否足以将一个伪造的‘研究员’或者‘特殊艺术疗愈师’的身份植入进去？”
凌风看着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承认：“……理论上，可以。我老板与‘长老会’的某个派系有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学术’合作。想要塞进去一个背景干净的‘学者’，虽然风险极高，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那就够了。”槐稚秀说道。
“不够！这根本就不够！”槐柏韵再次怒吼道，“就算你能进去，你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怎么找到古芊？你又怎么把她带出来？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我不需要把她带出来。”槐稚秀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我只需要找到她，确认她的安全，然后将她所在的位置和实验室内部最精确的布防图传递出来。”
“而我的安全，”她转过头，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男人，“我相信他。”
“我相信当他拿到我从内部传出的情报后，一定能制定出一个最完美的营救计划。”她看着顾念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也相信他，一定会来接我们回家。”
她将自己当成了那枚深入敌人心脏的，最重要的侦察兵。
她用这种方式将自己与顾念的命运彻底地绑在了一起，也用这种方式将最后的选择权交回到了他的手上。
指挥中心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念的身上。
他们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念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那个站在沙盘前，为了他，为了他那素未谋面的妹妹，而甘愿以身为饵，走向深渊的女孩。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揉碎，又被什么东西重新填满。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他应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风雨。
但他看着她那双充满了信任与决绝的眼睛，他知道他不能。
拒绝，在此刻不再是保护。
而是一种，对她智慧与勇气的怀疑，对他们之间那份早已超越生死的信任的背叛。
他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视频里同样在等待着他答案的凌风。
“凌风。”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无比的清晰。
“准备一个身份。”
“我要让我的王后，”他低头，在槐稚秀的发顶印下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吻。
“——亲自，踏平她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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