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飞机降落在临渊市时正值盛夏最酷热的午后。
滚烫的热浪在停机坪上蒸腾起扭曲的空气,知了在远处的树林里歇斯底里地嘶鸣,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生命力全部耗尽在聒噪的声浪中。这种极端的燥热与顾念此刻体内的冰冷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他在落地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长期的透支、严重的内伤加上最后那场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精神力的逃亡,终于压垮这具钢铁般的躯体。更致命的是,那个被压制在脑海深处的“心魔”在感应到“源代码”这个天敌靠近时,爆发出了濒死前最疯狂的反扑。
顾念被紧急送进了玉槐居的地下实验室。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间顶级的神经外科手术室。无影灯惨白的光芒下,苏晚晴穿着手术服,站在主刀的位置。她的手很稳,眼神里却透着一位母亲看着孩子在生死边缘挣扎时的破碎感。
“准备好了吗?”她问站在一旁的助手,也是当初参与会诊的那位德国脑科专家。
“随时可以开始。”专家看着屏幕上那团正在顾念大脑皮层疯狂乱窜的红色数据流,额头渗出了冷汗,“如果不快点,他的神经元会被烧毁的。”
槐稚秀站在观察窗外。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她看着那个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灰败如土的男人。她没有哭,甚至连表情都平静得有些吓人。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存有“源代码”的黑色硬盘,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战役。
一场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加凶险的灵魂争夺战。
“开始导入源代码。”苏晚晴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
槐稚秀深吸一口气,将硬盘插入了连接着手术台的服务器接口。
“回车。”
随着她按下按键,一股庞大的蓝色数据流如同清澈的溪水,瞬间涌入了那片猩红的、混乱的脑波监控图。
……
顾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天空是血红色的,大地是焦黑的。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嘈杂地嘶吼,有“教授”的低语,有林薇的嘲笑,还有那些在训练营里死去的孩子们的哭泣。
一个巨大的、由黑色阴影构成的怪物站在荒原的尽头。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却长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那是“心魔”的具象化。它张开巨口,试图将顾念仅存的意识吞噬。
顾念站在荒原中央,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那种深入灵魂的厌倦感让他想要就这样放弃,就这样沉睡在无尽的黑暗里。
就在这时,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束蓝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雨水般洒落在干涸焦黑的大地上。
那是源代码。
那是母亲苏晚晴用毕生心血编写的“净化”程序,也是槐稚秀亲手为他按下的“重启”键。
蓝光所到之处,血色迅速退去。那些嘈杂的嘶吼声开始变得微弱,那个巨大的黑色阴影在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它的身体开始像阳光下的积雪一样迅速消融、瓦解。
顾念抬起头,看着那束光。
在那光芒里,他听到了声音。
不再是那些恶毒的诅咒,而是一阵阵清脆的、温柔的钢琴声。是《槐树下的光》。
还有那个女孩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
“……我们回家。”
荒原开始长出绿草,焦黑的大地变成了柔软的泥土。那个一直盘踞在他脑海深处的、冰冷的机械枷锁,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彻底断裂,消散在虚空之中。
……
手术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当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终于熄灭转为绿色时,一直像雕像般站立在门外的槐稚秀身体晃了晃,软软地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门开了。
苏晚晴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她的汗水湿透了衣背,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欣慰光芒。
“成功了。”她看着槐稚秀,声音沙哑却坚定,“那个东西……彻底消失了。他自由了。”
听到“自由”这两个字,槐稚秀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释放。
……
顾念并没有立刻醒来。
他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复这场“战争”留下的创伤。他陷入了一场深沉而安稳的睡眠,就像一个在外面流浪了太久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在这个过程中,临渊市的季节悄然流转。
盛夏的酷热开始消退,暴雨洗刷了城市上空的尘埃。早晚的风里开始带上了一丝凉意,那是秋天即将到来的信使。
槐稚秀每天都会守在顾念的床前。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而是变得平和而从容。她会把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像讲故事一样说给他听,也会在他耳边读一首新写的诗,或者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一点点地染上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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