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有你,”副将随意地点了几个队正,“各带本部人马,轮番巡哨。发现‘杂音’,格杀勿论,取其首级,悬于辕门!”
“诺!”被点到的队正齐声应喝,眼中泛起嗜血的红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名站在队列边缘的什长,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火光晃动,他的目光,无意间与那名刚刚发布完命令、正微微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副将的侧脸,对上了那么一瞬!
而就在那一瞬间,或许是角度问题,或许是规则的巧合,副将脸上那张制式“辅面”的边缘,微微掀起了一道几乎不可察的缝隙!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那什长口中爆发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名什长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指缝间却并非流出鲜血,而是涌出大量浑浊的、如同融化蜡油般的白色粘稠液体!他的脸颊、额头,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和弹性,变得灰白、干瘪,如同风化了千年的皮革!
“真……真容……我看到了……王的……”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丝诡异的迷醉?
“亵渎者!”副将猛地转头,面具下的眼神即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冰冷如刀。
根本不需要他下令,距离最近的两名血伶,如同鬼影般滑至那名什长身边。他们没有动用任何兵器,只是伸出那乌黑尖锐的指甲,轻轻按在了什长正在融化的头颅两侧。
什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而那两名血伶,则保持着按压的姿势,口中开始吟唱起一种古老、扭曲、不成调的音节。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名什长的身体,连同他身上正在融化的血肉与衣物,开始收缩、变形!
皮肤变得透明,失去色彩,质地逐渐接近某种……柔软的皮革?骨骼在皮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似乎在被强行重塑。
不到十息的时间,原地只剩下了一滩微微蠕动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规则波动的胶质材料,以及一套空荡荡的、沾着蜡油的衣甲。
一名血伶俯下身,如同拾取一件物品般,将那滩胶质材料拾起,双手灵巧地将其拉伸、抚平。
另一名血伶,则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套崭新的、染着暗红污渍的宽大戏袍。
在那种扭曲的吟唱声中,那滩由活人转化而来的“皮革”,被缓缓地、严丝合缝地……裱糊在了那件戏袍的内衬之上!
“传衣……是传衣……”谢昭身边,一名队正牙齿打颤,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伶坊!传衣之材!
白天血伶的威胁,此刻以最直观、最恐怖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名刚刚完成“制作”的血伶,将这件新制成的、内衬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戏袍,熟练地披在了自己身上。他那原本就僵硬的笑脸油彩,似乎更加“生动”了一些,仿佛饱餐了一顿。
整个集合场地,死寂得如同坟墓。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的、新“皮革”散发的怪异气味。
副将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
“巡哨,照常进行。”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带着亲卫返回了中军帐。
十二名血伶也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滑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百余名低阶军官,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和规则寒意。
谢昭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真容即死”……原来不仅仅是看到兰陵王的本体,哪怕只是看到佩戴“辅面”将领可能泄露的、一丝一毫的“真容”迹象,也会触发这恐怖的规则!而且惩罚如此酷烈,直接沦为血伶“传衣”的材料!
这规则,不仅仅是维持兰陵王的神秘,更像是一种……对“个体性”的绝对抹杀!任何试图窥探“真实”的行为,都会遭到最彻底的毁灭,并被转化为维持这套规则体系运转的“养料”!
社会学视角在疯狂报警:这是一个将个人崇拜推到极致,并通过恐怖规则强行维系的社会结构缩影!比二十五世纪AI通过数据监控和算法引导实现的“思想统一”,要野蛮和有效千万倍!
队伍在死寂中解散,各自返回营区准备巡哨。
谢昭跟在沉默的队伍最后,心情沉重。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逆卍印,它传来的温度比平时更高,似乎也在为刚才那残酷的一幕而感到……愤怒?或者说,是对这种极端“秩序”的排斥?
而体内的兵煞,则在短暂的躁动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仿佛在消化刚才吸收到的、来自于那名什长临死前爆发的极致恐惧与规则湮灭时产生的混乱能量。
他抬起头,望向西面那片被深沉夜色笼罩的“断魂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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