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念尘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一分,脑海里像是有碎片在碰撞,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粉色的山茶花、冰凉光滑的龙角、刻着名字的暖玉……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让他心头阵阵发紧。
“你到底是谁?”念尘几步跑到床边,小耳朵还竖在头顶,警惕又好奇地盯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男子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少年的发顶,动作温柔。
在指尖触碰到发丝的瞬间,念尘头顶的小耳朵抖了抖,竟没有躲开。
“我叫临渊。”
男子的声音低沉而郑重,眼底闪烁着泪光,“百年前,你说要娶我,还说我的龙角只属于你。我来赴约了,阿池。”
“临渊……”念尘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他看着男子眼底的深情,看着那与记忆碎片中重叠的轮廓,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凡人,或许真的是他等了很久很久的人。
灶台上的药罐突然“咕嘟”一声,溢出滚烫的药汁,溅在石头上发出滋滋声响。
念尘猛地回过神,惊呼一声转身去关火,头顶的小耳朵也跟着慌乱地晃了晃:“哎呀!药要糊了!”
临渊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百年等待,跨越生死轮回,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小阿池。
而念尘一边用布垫着拿起药罐,一边偷偷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叫临渊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的话,会让自己心里这么难受,又这么安心?
竹屋的日子像后山淌过的溪水,晃晃悠悠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临渊伤愈后,便成了竹屋里的“掌事人”。
清晨天刚亮,他就拎着念尘采回的草药摊在竹席上晒,指尖竹席上晒,指尖翻拣药草的动作比念尘还要细致。
晌午炊烟升起,他便系着念尘用粗布改的围裙,在灶台前翻炒野菜,火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傍晚溪水边,他蹲在石头上搓洗两人的衣物,皂角的泡沫顺着水流飘远,背影瞧着竟有几分温顺的小媳妇模样。
念尘倒也不反感,反倒觉得后山的日子鲜活了不少。
从前他守着竹屋,除了玄青师兄每月来教他画符箓时能说上几句话,便是玄白师兄偶尔揣着烤野鸡来捣乱,被师父罚面壁后跑来蹭吃蹭喝,其余时候,只有山风与虫鸣作伴。
如今多了个临渊,哪怕两人大多时候只是沉默着各自做事,也冲淡了不少孤寂。
临渊待他,像个沉稳的兄长。
念尘熬药时,他会默默坐在一旁添柴。
临渊泡药浴时,小小的身影会守在竹帘外,听见里面水花响动,便递过干净的布巾。
唯独这时,临渊眉眼间的冷意才会淡几分,任由念尘鼓着脸抱怨药味太苦、水温太热,也只是低声应着“嗯”。
可其余时候,他总是冷着张脸,话少得可怜,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连后山的胆大包天,能在念尘头上做窝的松鼠都不敢靠近他三步。
这般无声相伴的日子,一晃就是一个月。
那日清晨,念尘刚晒完草药回屋,就见临渊站在窗前,望着后山翻涌的云雾,神色比往日沉了几分。
不等他开口询问,竹屋外传来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几个身着黑衣的人躬身立在门口,低声道:“主上,诸事已妥,该启程了。”
临渊颔首,转身看向念尘。
少年正抱着刚摘的野果,嘴里叼着一颗红浆果,睁着赤红的眼睛瞧他,头顶若隐若现的狐耳无意识地动了动,像只懵懂的小兽。
临渊心头一软,往日的冷硬尽数褪去。
他上前一步,不顾属下在场,伸手将念尘轻轻揽进怀里。
少年身上带着草木与野果的清甜,撞得他心口发烫。
念尘愣了愣,手里的野果滚落在地,下意识地抬手揪住他的衣角,狐耳耷拉下来,没说话,却也没推开。
“我走了。”临渊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照顾好自己。”
他松开手,从怀中取出那块暖玉.
玉上“池临渊”三个字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他将暖玉塞进念尘掌心,指尖覆在少年手背上,用力按了按:“这个,替我收好。”
念尘攥着暖玉,玉身温热,像揣着一团火。
他抬头想说话,却见临渊已转身,对属下颔首示意。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入后山迷雾,玄衣身影很快便被雾气吞没,只余下风吹过竹林的簌簌声响,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念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暖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里的野果渐渐没了甜味。
他蹲下身,捡起滚落的野果,一颗一颗放进竹篮里,动作慢吞吞的,头顶的狐耳垂得更低了。
竹屋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晒好的草药还在竹席上摊着,灶台旁的铁锅还留着温热,溪边的石头上,还搭着没晾干的衣物。可那个沉默寡言却会为他添柴做饭的人,已经消失在了迷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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