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往西划:“从朔州往黑山部,除了官道,还有三条小路,一条走狼嚎谷,险,但近;一条绕黑水河,远,但平坦;还有一条……”他顿了顿,“走死亡海边缘。”
“死亡海?”吴尘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
“是一片盐碱荒漠,百里无人烟。”陈小乐说,“室韦人肯定想不到咱们敢走那儿。”
“可咱们的兵也不熟悉啊。”赵顺担心。
“有人熟悉。”陈小乐转身,“巴图。他是黑山部人,从小就跟着商队走死亡海边缘采盐。我问过他,他说有条古道,能走马,能走车,就是水少。”
他看向石头:“炮能不能拆?”
“拆?”
“拆成零件,用马驮着走。”陈小乐说,“到地方再组装。”
石头皱眉想了想:“能拆但麻烦,组装也要时间,还要试炮……”
“总比运不上去强。”陈小乐打断他,“就这么定了,熊猛——”
“在!”熊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显然刚到。
“你带两千兵,其中五百骑兵,石头,你带二十门炮,拆了,用马驮。三天内准备好,走死亡海古道,绕到室韦主力侧后。”陈小乐语速很快,“不要正面硬碰,到了地方,找高处架炮,轰他营地!轰完就走,别恋战。”
“那黑山部正面……”熊猛问。
“我亲自去。”陈小乐说,“带剩下的兵,走官道,大张旗鼓地去。室韦探马看见了,肯定以为朔州主力来了,注意力会被吸引过来,这时候你们从背后下手——”
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堂上安静了几息,柳轻尘第一个反应过来:“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妙!”
“但大人亲自去太冒险。”赵顺急道,“万一室韦真扑过来……”
“他们扑过来更好。”陈小乐笑了,“正好给熊猛那边创造机会。”
计划就这么定下了,没人反对——也反对不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散会后,陈小乐留下熊猛和石头,又详细交代了行军路线、联络方式、撤退时机,说到最后,熊猛忽然问:“先生,要是……要是咱们这招不灵呢?”
“那就硬碰硬。”陈小乐说,“但得先试试,打仗不是拼谁人多,是拼谁脑子快。”
夜里,陈小乐独自上了城墙。
北方的天空很黑,看不见星,但远处,极远的地方,似乎有隐隐的红光——不是霞光,是火光,室韦人烧营的火,或者……烧村子的火。
风从那边吹来,带着焦味。
“大人。”身后传来柳轻尘的声音,“您还没歇着。”
“睡不着。”陈小乐没回头,“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柳轻尘走到他身边,也望向北方:“学生不知对错,但知道……不得不为。”
“是啊,不得不为。”陈小乐轻声道,“黑山部要是没了,朔州就真成孤岛了。北边是室韦,南边是刘震,西边……谁知道还会来什么。”
“大人想过以后吗?”柳轻尘忽然问,“等打完这一仗,等七皇子那边有了结果,等天下……安定下来。朔州,要往哪儿走?”
陈小乐沉默了很久。
“我想建一个地方。”他最后说,“一个工匠造出新东西不会被骂邪术的地方,一个草原人和汉人能坐一起喝茶的地方,一个孩子能读书、老人能安心养老的地方。”
他顿了顿:“很小,可能就朔州这么大,但总得有人试试。”
柳轻尘没说话,只是深深一揖。
第二天一早,朔州城忙碌起来。
军营里在点兵,匠作营在拆炮,马厩在备马,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要打仗,但没人慌——三年了,仗没少打,但朔州没输过。卖炊饼的老汉照常出摊,铁匠铺照样叮当响,蒙学堂照样传来读书声。
巴图跑到军营,非要跟着去,熊猛一开始不同意,陈小乐说:“带上他,他熟悉地形,有用。”
于是巴图也穿上了朔州军的号衣——不太合身,袖子长了,但他挺着胸,像穿着最华贵的礼服。
第三天,队伍出发了。
熊猛带着两千人先走,悄无声息地出了西门,很快消失在荒野里。陈小乐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大张旗鼓地从北门出城,旌旗招展,鼓号齐鸣。
城墙上站满了送行的人,秦老伯带着一群老汉,举着自家酿的酒,一碗碗递给路过的兵卒。妇人们往兵卒怀里塞干粮、塞鞋垫,孩子们追着队伍跑,被大人拽回来。
陈小乐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
朔州城在晨光里,城墙高耸,炊烟袅袅。
他调转马头,一夹马腹。
队伍缓缓北行,扬起漫天尘土。
路还长,但这一步,必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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