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枢纽的空气粘稠而湿冷,污水的哗啦声在封闭空间里回荡,反而衬出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林宇蹲在张明远的尸体前,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像,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安保主管。双手反绑,口封胶带,近距离射杀。处决。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法医的本能驱使他进行初步尸检,尽管条件简陋得可笑。他伸出颤抖的、沾满污秽的手指,避开那个致命的弹孔,轻轻触碰尸体的颈部。
皮肤尚有余温,但正在迅速流失。尸僵还未完全形成,仅在较小的关节处初现端倪。死亡时间……很可能就在几小时之内。甚至……更短。
谁干的?基金会内部清理?还是外部入侵者?为什么要处决一个安保主管?他知道了什么?或者……他试图做什么?
林宇的目光落在尸体被反剪的手腕上。塑料扎带勒得很紧,深深陷入皮肉,边缘有挣扎摩擦出的血痕。他不是束手就擒的。
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那只紧握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个银色的小口琴。口琴已经扭曲变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捏过,又或者……是在挣扎过程中被压坏的。
一个安保主管,在临死前,紧紧攥着一只口琴。
这画面充满了违和的悲怆感。这口琴对他意味着什么?故乡?家人?某段无法割舍的回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这是否是他最后的人性锚点?
林宇感到喉咙发紧。他见过太多死亡,冰冷的、暴烈的、无奈的,但每一次面对这种在绝望中紧握微小温暖的场景,仍会感到一种钝重的刺痛。他小心翼翼,几乎带着一种敬意,尝试将口琴从那只已经僵硬的手指间取出。
但攥得太紧了。强行取出可能会损坏尸体,或者弄出响声。
他放弃了。让它陪着他吧。
他转而检查尸体其他部分。研究服口袋空空如也。没有武器,没有标识,没有任何能指明身份或遭遇的东西。除了这个口琴,他一无所有地死在了这里。
林宇站起身,目光扫视这个排水枢纽平台。几条巨大的管道如同怪兽的喉咙,深不见底。污水的气味掩盖了其他线索。张明远被弃尸于此,是因为这里偏僻?还是因为……这里是某个路线的起点或终点?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具尸体靠着的生锈栏杆下方。那里,污水汇流后,涌入一个更大的、直径接近两米的排水管道口。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粘滑物,但水流相对湍急,通向未知的下游。
旧排水系统。图纸上标示的出路。
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张明远的死像一块冰,塞在他的胃里。处决者可能还没走远。或者,前面就有陷阱。
他需要武器。真正的武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尸体,最终落在那个塑料扎带上。他蹲下身,用玻璃碎片小心地锯磨扎带最薄弱的地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扎带割断。他把断裂的扎带揣进口袋,这东西或许有用。
然后,他开始拆卸旁边废弃设备上那些锈蚀但相对坚固的金属零件——一根大约半米长、一头带着尖锐断口的钢管,一块厚实的、边缘锋利的三角铁。他用从尸体研究服上撕下的布条,将三角铁牢牢绑在钢管断口上,做成了一柄简陋但看起来颇具杀伤力的长矛。
手感沉重而冰冷。这比玻璃片让人稍微踏实一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张明远和他的口琴,低声道:“如果可能,我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握紧自制的长矛,目光投向那个黑洞洞的排水管道口。
水流声在这里变得轰鸣。他需要逆着水流的方向,判断哪边更可能通向外部。通常,汇流处下游管径会增大……
他仔细观察水流速度和管壁侵蚀痕迹,最终选择了向左的一条管道。这条管道的水流相对平缓,管壁上方有更多空气流通的迹象。
他先将长矛探进去,然后弯腰,踏入了齐膝深的、冰冷刺骨的污水中。恶臭瞬间包裹了他,但他已经几乎麻木。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一点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光斑。他靠着管壁,用长矛探路,一步步艰难前行。污水下是滑腻的淤泥,每一步都可能踩空或者被绊倒。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水流声、自己的喘息声、心跳声……还有,一些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管道壁上爬行的窸窣声。
他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握紧长矛,侧耳倾听。
窸窣声消失了。
是错觉?还是……这污水里,或者说这管道里,也有东西?
他不敢大意,更加缓慢地移动,每一步都尽量轻巧。
突然,他脚下踩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石头,形状……很规则。
他用脚小心地拨弄了一下,然后弯下腰,忍着恶心,伸手进污水中摸索。
是一个密封的、厚实的防水袋。里面似乎装着文件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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