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蹲下身,指尖按在焦土上。
灵识如蛛网般铺开,触到村外三百步处那片柳林——每根柳枝都缠着暗褐色符咒,树皮下鼓着青灰色的瘤,正是孙氏说过的“柳傀”。
它们移动时,柳枝互相绞缠成腿,树瘤裂开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像群披了绿袍的骷髅。
“过来。”她抓住小柱子发抖的手,把半团灵火按进他掌心,“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就往火墙根儿跑,灵火能烧穿符咒。”少年的手指冰得像块铁,却用力回握她:“阿蘅姐,我不怕。”
第一声木裂声炸响时,火墙刚好腾起。荆棘丛本是村民用来防山猪的,此刻在张大锤的火绒下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窜起两丈高。
柳傀的柳枝刚探进火舌,立刻发出“刺啦”的焦响,绿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缠着符咒的白木——原来所谓“柳傀”,竟是用百年柳木削成的傀儡,表面糊了层掺着草汁的胶,远看像活物。
“它们怕火!”王婶举着灵火团冲上来,火光照得她脸上的皱纹都在抖,“阿蘅教的法子管用!”她抡起火团砸向最近的柳傀,灵火沾到木身的刹那,傀儡的柳枝突然炸成碎片,露出里头嵌着的黑符——正是古槐树下挖出的那种符文。
但更多柳傀从林子里涌出来。它们踩着同伴的残骸往前冲,有的被火墙烧断下半身,就用柳枝绞住地面拖行;有的撞上火墙边缘,烧焦的木渣簌簌掉,却仍举着柳枝编成的尖刺往村民群里扎。
“藤蔓!”苏蘅咬破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
她的灵识疯狂往地下钻,触到田埂边的野藤、菜地里的南瓜蔓、甚至墙根的狗尾巴草——所有植物都在她的呼唤下苏醒。
野藤如蛇般窜出,缠住柳傀的“腿”;南瓜蔓绕上它们的“胳膊”,勒得木片咔咔作响;狗尾巴草最细,却顺着符咒的裂缝往里钻,像根根小针挑着符纸。
“小柱子!”她喊得嗓子发哑,“把灵火给藤蔓!”少年立刻扑过去,灵火团擦过野藤的刹那,藤蔓瞬间裹上橙红光晕,再缠上柳傀时,木身立刻冒起青烟,符咒“滋滋”作响着碳化。
张大锤的铁锤这时砸了过来。他不知何时脱了外衫,古铜色的脊背泛着汗光,铁锤抡得虎虎生风:“龟孙子!老子修城墙时砸过的石头比你们多!”一锤下去,柳傀的头立刻碎成木渣,里头的黑符被震得飞起来,还没落地就被灵火烧成灰。
战斗持续到月上中天。
最后一个柳傀被藤蔓缠成粽子,灵火“轰”地吞没它时,苏蘅终于脱力跪在地上。
她的掌心全是血泡,灵火团只剩豆大一点光,像随时会熄灭的星子。
“阿蘅。”张大锤的影子笼罩下来,粗瓷碗里的热汤还冒着热气,“喝口,姜茶。”他的指节全是青肿,却把碗捧得稳稳的,“王婶煮的,说你肯定累坏了。”
村民们围过来,有的递来烤红薯,有的塞给她干菜饼。
小柱子蹲在她脚边,小心地替她擦手上的血,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她手腕上:“我、我没拖后腿...”
苏蘅吸了吸鼻子,喉咙发紧。
月光下,焦黑的土地上还冒着青烟,可村民们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不再是从前看“灾星”时的躲闪,而是滚烫的、信赖的光。
“这不是结束。”她摸了摸小柱子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只是试探。”
“那又咋样?”张大锤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铁锤“当”地砸在地上,“你能带我们打退头回,就能打退第二回。青竹村的人,从来没怕过拼命。”、
夜风卷着焦味吹过,苏蘅突然想起药房里那尊落灰的石匣——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灵火封印石”。
石匣上的纹路像极了今晚烧的符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药柜最底层,等着她去揭开谜底。
她攥紧掌心的灵火,残光映得眼尾发亮。该去看看了,她想,或许母亲留下的,不只是石匣,还有对抗这场阴谋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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