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望着远处那片曾经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如今却残破不堪、余烬未熄的皇城,嘴角勾起一抹冷峻而自信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踏过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绝对力量感和一丝不容置疑的残忍:“朕既然能亲手打下这江山,从北平一隅打到这金陵帝都,就有足够的本事和决心,让所有可能动摇国本、危害社稷的隐患,无论他是谁,都彻底…灰飞烟灭。” 话语中透出的凛冽寒意,让周遭初夏夜晚微暖的空气,仿佛都瞬间凝滞冻结。
长江之上,晨雾愈发浓重,如同一张巨大的、湿冷的白色幔帐,笼罩着江面,也笼罩着那艘如同惊弓之鸟、顺流疾驰的乌篷小船。船舱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朱允炆——不,从此刻起,他必须时刻牢记,自己只是“应文”和尚——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粗糙的葛布僧衣摩擦着娇生惯养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痒和不适,这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份的巨变。他目光空洞地望着舱外滚滚东去、浑浊不堪的江水,仿佛能看到那座离他越来越远的金陵城,正在血与火中无声地哀嚎、崩塌,连同他二十七年的过往,一同沉入历史的深渊。
“应…应文师兄,” 程济艰难地改了口,声音因紧张和疲惫而干涩,“据此行计划,我们首站将至苏州。城外玄妙观的住持丘玄清道长,曾是洪武朝的旧臣,因不满…呃,因仰慕佛法而出家,此人素有忠义之心,或可暂时投奔,稍作安顿,再图后计。”
应文…缓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随那金陵的烟火一同散去。他望着江面上那挥之不去的、如同他此刻与未来前途一般迷茫浓重的雾霭,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决绝的声音说道:“从今往后,红尘万丈,世间…再无朱允炆…只有…应文。诸位师兄,也请…忘了旧日称谓,谨记…谨记你我皆是方外之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连根拔起、抛入虚无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永难消散的疲惫与认命。一个属于“建文”的时代,就在这长江的浓雾与血色黎明交织的朦胧与凄惶中,仓促而狼狈地落下了帷幕。而另一个属于胜利者“永乐”的时代,正伴随着北方燕军铁骑那踏碎山河的马蹄声,在帝国的焦土与废墟上,轰轰烈烈地、无可阻挡地开启。
远在数千里之外黔西北崇山峻岭中的周廷玉,此刻正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笔下那勉强算是工整的“诚意正心”四个字,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他的人生轨迹,与那正在逃亡路上颠沛流离的旧帝,与那正在金陵废墟上构建新秩序的新皇,将在未来的某一刻,因着宿命的安排与各自的选择,以无人能够预料的方式,轰然交汇,碰撞出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星火。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只是不知我这颗意外落入此局的棋子,最终会摆在哪个位置?” 四岁的孩童,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中转着的,却是足以搅动风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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