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命运如同织布的梭子,在因果的经纬间来回穿行。上一刻是救赎的丝线,下一刻可能就成了束缚的罗网。每个人都以为在编织自己的人生,殊不知自己也是他人织机上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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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一动,便是万丈红尘。
铁冠道人张中,自四年前在葬仙山虎踞坪,与刘伯温、周起杰的坟茔作别后,便离开了南方飘然北去。他本已是半仙之体,游戏风尘,逍遥世外。然而,有些因果,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在北方游历期间,他凭借玄妙的术数感应和零碎的信息拼凑,终究还是知晓了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消息:他与苏玉婵的女儿苏妙清,已惨死在济南雨夜,而苏妙清还留下了一个女儿,他的外孙女。
这个消息,像一根淬了毒的针,轻轻扎进了他那颗自以为早已古井无波的“道心”。
“太上忘情,非无情也……可这血脉牵连,又如何能真正斩断?” 张中站在黄河岸边,望着浑浊咆哮的河水,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名为“惆怅”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与苏玉婵之间那团乱麻般的因果,若不了结,他的道心便永难圆满,飞升更是镜花水月。“也罢,就去会会吧。”
对于张中而言,推演苏玉婵的大致方位,并非难事。指诀一掐,心念微动,冥冥中那条纠缠的因果线便指向了西南方向的真武山。
真武山,无为教隐秘总坛。
苏玉蝉正对着铜镜梳理着长发,镜中人依旧风姿绰约,只是眼角眉梢染上了太多算计与戾气。忽然,她心有所感,体内那玄阴之气竟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起来,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遥遥传来。她手指一颤,险些扯断几根青丝
当心腹教徒战战兢兢地禀报,说山门外来了个邋里邋遢的老道,自称“铁冠”,指名要见“苏妙婵”时,苏玉婵正在密室里对着那本《璇玑谱》(阴卷)苦思冥想。
一瞬间,苏玉婵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随即又猛地沸腾起来!体内那玄阴之体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引动,竟自顾自地蠢蠢欲动,一股久违的、夹杂着渴望与战栗的热流从小腹升起,让她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
“是他…他终于来了…” 苏玉蝉喃喃,心中瞬间五味杂陈。
惊喜?自然是有的。张中乃当世公认的“地仙”,若能得他相助,无论是参悟《璇玑谱》,还是壮大无为教,乃至找燕王府报仇,都多了无数胜算。她甚至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端坐龙椅,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到时顺手灭了周家,夺取那孩子体内的相柳血脉,长生有望…嗯,周家那个粉雕玉琢的周廷玉,或许可以留他一命,收在身边慢慢采补,岂不美哉?
害怕?也是真的。自己偷了他的《璇玑谱》阴卷,创立的无为教更是与他当年的教导背道而驰。他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逆徒”?
愧疚?一丝丝。想起当年濠州城外,是他救了自己性命,传她道法,虽然后来…但他终究是妙清的父亲,是赛儿的外公。
愤怒?同样不少。当年他把自己当作练功鼎炉(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尽管那滋味确实销魂蚀骨),过着清贫日子,害得她们母女离开后吃尽苦头,他竟也不来寻!
“人心就像一口沸腾的大锅,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往里面扔,最后煮出来的,往往是自己都认不出的东西。” 苏玉蝉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一锅大杂烩。
当苏玉蝉在胡思乱中说起那个男宠养成计划,要把周家的小公子的相柳血脉榨干时,远在黔西北毕节卫城禄国公府内,正在悬腕练字的周廷玉,没来由地打了个剧烈的冷噤,手一哆嗦,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地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团丑陋的墨痕。
“阿嚏!哪个王八蛋在惦记小爷?” 周廷玉揉揉鼻子,小声嘀咕,看着毁掉的字帖,内心哀叹,“完了,这下又得重写,外公检查时肯定又要板着脸了。” 他体内那属于相柳的阴戾之气,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心悸而微微波动,旋即被胸口古玉传来的温润气息和一丝凤凰清光悄然压下。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某个野心家的幻想里,已经成了未来的“后宫”预备役。
数日后,真武山云雾缭绕的山道上,出现了张中青袍布履的身影。他并未隐匿行踪,就这么一步步走了上来,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位故人。
苏玉蝉率领数名核心教徒,在山门处“恭迎”。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道袍,薄施粉黛,努力想找回几分当年的清丽,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野心与阴鸷,如同美玉上的瑕疵,难以掩盖。
“夫----,哦,师父…别来无恙。” 苏玉蝉敛衽一礼,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柔婉,尽一时不知道是该叫夫君还是师父。
张中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又落在她身后那个紧紧抓着她衣角、睁着一双琉璃般清澈大眼好奇望着自己的小女孩身上——唐赛儿。在看到小女孩的瞬间,张中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到了那潜藏极深的、属于山河枢盘器灵的灵光,也看到了那与自己、与苏玉蝉相连的血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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