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贺礼,价值算不上格外厚重,但出自宝庆公主之手,其意义便不同寻常。它代表着朱月清在这孤立与观望的初期,开始尝试伸出触角,以一种符合她身份、既不显得过于热络、也不至于冷漠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融入这个她必须与之共处的家庭。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适应环境,尤其是在你无法改变环境的时候。
刘青收到礼物后,亲自来到宝颐苑道谢,礼仪周全,无可指摘。“公主费心了,玲珑妹妹很是喜欢那料子,摸着就舒服,特地让我来谢谢公主的厚意。”
朱月清请刘青坐下,宫女奉上香茗。她语气尽量温和,却也保持着天然的矜持:“夫人不必多礼,本是家人,理应如此。宋夫人和孩子一切都好?”
“劳公主挂念,母女平安,玥儿很是健壮,哭声也亮。”刘青微笑着回答,态度恭敬,却也不失身为周家实际内务掌舵人的从容。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常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仅簪一支玉簪,通身的气度,竟不比公主逊色多少。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刚出生孩子的趣事,气氛倒也还算平和。刘青顺势提道,语气自然:“说起来,廷璋那孩子,前两日还念念不忘,说公主婶母院里的糕点好吃,比外头买的精巧多了。”
朱月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真实的浅笑,冲淡了些许眉宇间的疏离:“那孩子倒是嘴甜,会说话。他若喜欢,随时让他过来便是,小厨房总备着些点心。” 她顿了顿,似乎想找些话题,便问道,“说起来,廷玉那孩子,近来在忙些什么?似乎有些时日未见了。”
刘青笑容不变,心里却快速转了几个弯。公主突然问起廷玉……是随口一提,还是别有深意?她斟酌着回道:“劳公主惦记,廷玉那孩子,如今在清阳书院住读,准备今年的县试。他外公管得严,等闲不让回来,说是要收心读书。” “树大招风,玉韫于椟。廷玉这孩子,还是藏拙些好。” 刘青暗自思量。
朱月清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对那个早慧得有些过分的“侄子”印象颇深,那双清澈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正说着,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孩童稚气却中气十足、带着呼啸声的呼喝。
“杀呀!冲啊!看我的青龙偃月刀!哇呀呀——”
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约莫三岁多的小男孩,像一颗出了膛的小炮弹,挥舞着一把显然被摩挲过无数遍的木刀,旋风般冲进了宝颐苑的院子,身后跟着两个跑得气喘吁吁、一脸无奈又不敢强行阻拦的小丫鬟。这小男孩,正是宋玲珑的儿子,周廷璋。
周廷璋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宝蓝色小箭袖,小脸蛋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像只熟透的苹果,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亮得惊人,眉宇间竟已隐隐有了几分不容置疑的锐气和…嗯,蛮横?他看到坐在那里的刘青和朱月清,猛地刹住脚步,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几乎能震下梁上的灰尘:“廷璋给母亲请安!给公主婶母请安!”
刘青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嗔怪:“璋儿,不可无礼!在公主婶母院里也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但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对幼子活力的纵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朱月清却觉得这孩子的勃勃生气,像一道阳光,猛地刺破了这院中过于沉静的空气,颇为有趣。她摆了摆手,语气比刚才更缓和了些:“无妨,孩子活泼些好,瞧着精神。”她招了招手,“廷璋,过来。”
周廷璋毫不怯场,噔噔噔走到朱月清面前,仰着小脑袋,眼神清澈而直接,没有任何迂回:“公主婶母,你这里的糕点好吃!比我娘屋里的甜!” 这话逗得朱月清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连旁边侍立的蕊初嘴角都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那你今日可有口福了,”朱月清示意宫女,“刚巧小厨房新做了栗子糕,去取些来。”她的目光落在周廷璋手中那柄被他视若珍宝的木刀上,“廷璋喜欢刀剑?”
“喜欢!”周廷璋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立刻挥舞起木刀,呼呼生风,“我长大了要像父亲一样,当大将军!骑大马,穿铁甲,杀坏人!还要像关爷爷一样,厉害!天下无敌!” 他口中的“关爷爷”,自然是三国时义薄云天的关羽。这孩子似乎天生对金戈铁马、排兵布阵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直觉,寻常孩童玩泥巴、过家家的游戏,在他这里一律变成了两军对垒、沙场冲杀。宿命的轨迹,有时就藏在孩童最本真、最炽热的热爱里,无需任何人指引,自然而然,如同溪流归海。
刘青看着活力四射、仿佛有使不完力气的廷璋,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想起长子廷玉曾私下里用那种带着调侃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语气嘀咕过,说弟弟廷璋这性子,怕不是古书里说的“贪狼星”降世,天生的将种,煞气重。如今看来,这孩子眉宇间日益明显的英气与对武事的痴迷,确实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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