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从来不是平静的湖泊,而是暗流汹涌的深海。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兄弟之间的角力,从未因外部的战事而有片刻停歇。朱高煦对封地云南(那片与周家势力犬牙交错、让他感到束缚与羞辱的土地)极度不满,长期滞留京城,与同样野心勃勃、工于心计的朱高燧越发紧密地勾结在一起,对那东宫之位虎视眈眈。朱高炽则凭借其无可动摇的嫡长身份和大部分文官集团的鼎力支持,以其一贯的仁厚(或者说,在对手看来是懦弱)和稳健,勉力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朱棣对儿子们之间这摊子烂事心知肚明,一方面,他乐于见到他们相互制衡,避免任何一方坐大;另一方面,当这种争斗影响到他的宏图大业时,那深深的烦恼和猜忌便会浮上心头。尤其是,当他需要集中全部精力处理安南战事,以及……那件他始终耿耿于怀、如同骨鲠在喉的事情时。
武英殿内,烛火通明。朱棣再次拿起那份来自安南的最新军报,周必贤巧妙分兵,与沐晟合击,大破白鹤江叛军,兵锋直指升龙。战绩确实让人满意。
“周必贤进展神速,调度有方,看来朕让他总督西南五省军务,是选对人了。”朱棣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听不出太多喜悦,更像是一种冷静的评估。他对侍立在一旁,如同阴影般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说道。
纪纲躬身,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刻板:“陛下圣明。禄国公确有用兵之能,且颇得西南土司及军中将士信服。”
“信服……是啊,深得信服。朕让他留意的另一件事,可有进展?” 朱棣没有明说,但殿内的空气瞬间又冷凝了几分。他指的,自然是寻找他那“生死不明”的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下落。
纪纲的头垂得更低,姿态谦卑至极:“回陛下,安南战事正处关键,禄国公及其麾下主要精力皆在征伐逆胡,以期早日克竟全功,为陛下分忧。目前……尚未有相关密奏传回。臣已加派得力人手,循多条线索,在安南境内及周边暗中严密查访,一有消息,必第一时间奏报陛下。”
朱棣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追问,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锐光一闪而逝。周必贤在战场上越是顺风顺水,在西南的声望越是如日中天,他内心深处那根名为猜忌的弦就绷得越紧。寻找建文,既是为了彻底消除前朝遗留的政治隐患,稳固自己的皇位,又何尝不是悬在周必贤,以及所有可能与建文有旧的地方实力派头上的一把利剑?一把可以随时落下,也能时时敲打的利剑。帝王的权术,就在于让臣子永远猜不透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会落下。
就在金陵城为钱粮和皇位继承问题焦头烂额之际,黔西北的清阳书院里,周廷玉正对着一篇八股文范文较劲。
“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玩意儿比哲学论文的格式还死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小声嘀咕。卫试选拔在即,外公刘琏对他的要求愈发严格,尤其是这决定文章成败的“破题”。
而在毕节卫城的禄国公府内,宝庆公主朱月清正倚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刚刚移植不久、还有些蔫头耷脑的兰花。她抚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心中滋味复杂。新婚丈夫远征,她独自在这陌生的深宅大院里,周围看似恭敬,实则隔阂的目光,让她时常感到孤寂。
宫女蕊初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道:“公主,西跨院宋夫人那边,派人来谢过公主赏赐的缎子和金锁了。刘夫人也亲自来道了谢,还说三少爷廷璋念叨公主这里的点心呢。”
朱月清“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兰花上:“知道了。小厨房不是新做了茯苓糕么,给廷璋送些去。顺便……问问刘夫人,若方便,我想请她得空时过来坐坐,说说……家里的一些产业事务。” 她需要了解更多,也需要找到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位置,不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公主”,也不仅仅是未来孩子的母亲。
蕊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恭敬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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