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学会用指尖数他肩背的旧疤,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是他征战岁月的勋章,她轻轻抚过,像在读一本写满英雄故事的书;学会在他靠近时,把呼吸折成软帆,载着他的疲惫靠岸,让他在她的温柔里,暂时忘了朝堂的纷争、疆场的凶险;甚至笨拙地试着撩拨 ——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或是在他耳边说句软语,像孩童试探着触碰初融的春溪,带着羞怯的好奇。她的温柔带着宫廷里沉淀的细腻,像一把磨得温润的钥匙,轻轻打开了他藏在冷硬下的柔软,让他卸去所有防备,露出身为男人最本真的模样。
这夜,周必贤难得未即刻睡去,半倚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着她散在胸前的乌发,发丝软得像蚕丝,绕在指尖,竟让他想起金陵城里母亲织过的锦。宝庆吃吃笑起来,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金陵城里都传,禄国公是陛下手中最利的刀。妾身瞧着呀……” 她故意拖长调子,指尖轻轻戳他心口,像戳破一层薄薄的窗纸,“刀是冷的,可这鞘 —— 是热的。” 语毕,羞意漫过脸颊,像晚霞染了天边,便把脸埋进他胸口的暖,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像听着最安稳的鼓点。
“廷昭今日在集市上,看中了个泥叫叫,吹得可响呢。” 她挨着他,轻声说些闲话,声音像羽毛搔过耳膜,软得让人心里发暖,“还学着街边苗家娃娃的调子哼哼,跑调跑得厉害,逗得蕊初她们直笑,连卖糖人的老丈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周必贤 “嗯” 了一声,想象着那场景 —— 小小的孩子举着泥叫叫,皱着眉哼着不成调的歌,周围人笑着,阳光洒在他头上,像镀了层金。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抹笑意浅得像湖面的涟漪,却足以让帐内的空气都暖了几分。
青岩古镇,晨雾未散,像一层薄纱裹着镇子,远处的山峦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水墨画里未干的笔触。临溪小院的窗棂被熹微晨光染成淡金色,阳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投出细碎的方格。周廷玉端坐书案前,脊背挺得笔直,正执笔临帖。腕力沉稳,墨迹饱满,一行行端正的馆阁体在宣纸上铺陈,笔画间藏着少年人的认真,已初具风骨。案头,那枚青碧的七星盘玉佩静静躺着,温润光华内敛,像藏着一汪不会干涸的泉。
“笔锋藏而不露,筋骨自蕴其中。廷玉,你进益了。” 程潜(叶希贤)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布料上还沾着些尘土,却丝毫不显邋遢,面容清癯,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廷玉的字迹,像在审视一幅未完成的画卷。
廷玉搁笔,恭敬起身,双手垂在身侧:“先生过誉。是先生教得好。”
“非也。” 程潜摇头,拿起案上另一份誊抄的邸报 —— 纸面有些粗糙,上面的字迹却工整,赫然是周必贤督设贵州布政使司、整饬卫所的消息,还有关于川南白莲余孽 “弥勒降世,真空家乡” 的零星奏报。“读史读世,字如其人。你笔下这份沉稳,不是我教的,是见过毕节卫的血,闻过新省的硝烟,也忧着川南的妖氛。心思重了,笔下自然就沉了,像麦子吸饱了雨水,才能结出饱满的穗。”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峦,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昨日与你讲《春秋》微言大义,‘郑伯克段于鄢’,兄弟阋墙终酿大祸。如今新省初立,看似百废待兴,实则如履薄冰 —— 脚下是刚平的乱局,身后是未散的余波。内有土司余怨未平,像埋在土里的火种,稍不留意便会燎原;外有白莲妖言惑众,像吹向麦田的狂风,会搅乱刚安定的民心。这‘克’字,在朝堂是制衡,是君臣相得的智慧;在黔中,便是安靖,是护一方百姓的责任!你父在贵阳行辕,不是在处理公务,是在下一盘关乎西南气运的大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子都系着千万人的性命。而你,” 他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廷玉,像在期许一株幼苗长成大树,“你的棋局,不在舆图上,在秋闱,更在将来。胸有沟壑,笔下方有乾坤 —— 你笔下的字,不止是用来考取功名的,更是你承继家声、踏入这盘大棋的投名状!将来有一日,你要替你父,替这西南百姓,守住这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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