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有礼。”夏雨柔敛衽还了一礼,声音清脆。
廷玉直身,又道:“前方道路被落石阻塞,清理还需些时辰,恐要耽搁老夫人和小姐行程了。”
夏老夫人叹道:“天灾难免,只好耐心等候。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看了看四周险峻山势,眉宇间隐有一丝忧色。
廷玉道:“老夫人不必担忧,晚生家中护卫尚多,已派人四周警戒。若老夫人不弃,可让家人将车马移至那边略平整开阔处等候,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夏老夫人见他安排周到,心下稍安,点头应允。
两家车队于是合在一处,各自吩咐下人协助道班清理路障,护卫们则分散开来,加强警戒。杨朝栋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岩峰依旧音讯全无,派去攀山了望的亲卫也还未回报。
等候间隙,夏老夫人毕竟年迈,由侍女扶着回车中小憩。夏雨柔却未回车,只让侍女搬了绣凳放在车旁树下稍坐。廷玉不便打扰,便在不远处寻了块平坦青石坐下,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翻阅,却是程先生注解的《盐铁论》。
夏雨柔目光瞥见那书卷封面,心中微动,忍不住轻声开口:“周公子也读桓宽之论?”
廷玉抬头,见她发问,便答道:“偶有涉猎。盐铁之议,关乎国计民生,虽时隔千年,其中诸多道理,于今日边地治理,仍可借鉴。”
夏雨柔点头:“正是。家父常言,理财之道,并非锱铢必较,重在通盘考量,顺应时势,调剂盈虚。譬如这西南之地,物产丰饶,然若运输不畅,关税厘卡过多,则物不能尽其利,民不能得其惠。”她这番话,既有夏元吉平日教诲的影子,也暗含了自己对经营西南的思量。
廷玉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深闺少女,竟能说出这般见解,接口道:“小姐高见。家父亦常忧心于此。近年来督修驿道,整顿关津,一是为朝廷政令军务畅通,二也是希望能使黔中山货、药材、漆料、朱砂等物产,得以更顺畅输往中原,换回边民所需之盐铁布帛。只是…积弊已久,非一日之功。”他想起途中所见,一些关卡吏员依旧刁难盘剥,效率低下,语气中不禁带上一丝沉凝。
夏雨柔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变化,轻声道:“顽疾需用缓药。若能先择一二利大易行之物,比如品质上佳的生漆或某种特色物产,由有信誉的商号统一采买运输,减少中间环节,许以税惠,做出成效,或能逐渐推开?只是其中关节甚多,需得极为可靠之人操持。”她这话,半是探讨,半是试探。
廷玉心中一动,隐约明白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涉及具体商务,他不便深谈,只道:“小姐思虑周详。此事确需从长计议,稳妥为先。”
两人这边就着西南物产、驿路商贸的话题,一问一答,虽都保持着礼节性的距离,言谈也未深入具体,却颇觉投契。一个是有心考察,一个是胸有丘壑,竟不知不觉聊了一炷香功夫。夏老夫人其实并未睡着,隔着车窗纱帘看着树下那一对少年少女,男的俊朗沉稳,女的聪慧明丽,言谈间颇见见识,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欣赏之意,并未出言打断。
杨朝栋在一旁安排护卫事宜,眼角余光扫过,见自家公子与夏家小姐言谈融洽,心下稍慰,但那份不安却始终萦绕不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微微西斜,派去寻岩峰和攀山了望的人,竟都如同泥牛入海。
“云鹤道长,”他走到一直闭目养神的云鹤道人身边,低声道,“情况不对,岩峰将军绝无可能误事。可否劳您大驾,往前方或来路探查一番?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云鹤道人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他早已察觉此地气机隐隐有些滞涩紊乱,闻言点头:“好,贫道便走一遭。你看护好公子。”说罢,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青烟般掠入侧方山林,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前方夫役和两家壮丁的合力清理下,堵塞的道路终于渐渐疏通,已能勉强容车马通过。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准备重新启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哨声猛地从两侧山崖顶上响起,划破了短暂的平静!
“敌袭!”杨朝栋反应极快,厉声大喝,“护卫!结阵!保护公子和夏家车驾!”
训练有素的周家护卫和夏家护卫立刻闻声而动,迅速向中心靠拢,刀出鞘,箭上弦,将廷玉、夏家车驾护在当中。
然而,袭击却并非来自预想的箭矢或冲锋。只见数十个黑乎乎的陶罐从两侧山崖上被抛掷下来,砰砰摔碎在车队四周的道路上,罐中涌出大量浓稠的、刺鼻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将整段驿道笼罩得伸手不见五指。那烟雾极为诡异,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烟有毒!闭气!掩住口鼻!”杨朝栋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但很快便被剧烈的咳嗽声和惊呼声、马匹的惊嘶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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