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和谐融洽的场面,被最后一辆马车的动静悄然打破。
车帘轻动,一位身着鹅黄色湘绣襦裙、外罩云锦比甲的少女在侍女搀扶下,仪态万方地下了车。正是平西侯郡主沐春。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云鬓峨峨,珠翠生辉,明媚鲜妍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红晕,一双秋水明眸亮得惊人,目光流转间,瞬间就捕捉到了周廷玉的身影,那眼神中立刻迸发出毫不掩饰的、炽热如火的倾慕与喜悦。
她优雅地整了整衣裙,在侍女的陪伴下步履轻盈却稳当地走向众人。先对着周必贤和刘青方向,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沐春见过国公爷,夫人。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还请国公爷、夫人恕罪。” 姿态礼仪,挑不出丝毫错处。
她的出现,让知情的几人心中顿时一紧。周必贤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刘青笑容微顿,旋即恢复自然。周廷玉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
沐春行完礼,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有什么出格言行,只是微微垂着头,脸颊绯红,指尖下意识地绞着帕子。然而,她那周身洋溢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与甜蜜感,以及那双时不时飘向周廷玉、充满了占有欲和喜悦的眸子,却让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绝非普通的拜访。
宝庆公主心思剔透,立刻笑着打圆场:“原来是沐家郡主也来了,真是巧了。今日我这小姑姑可是有福气。”她上前拉住沐春的手,轻轻拍了拍。
沐春顺势起身,对宝庆公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殿下金安。”举止依旧得体。
然而,一直沉默旁观的平西侯沐晟,此刻缓步从仪门内走出。他身着侯爵常服,面色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深沉与威严。他先是向朱玉宁方向微微躬身示意,然后目光扫过沐春,最后落在周必贤身上,朗声笑道:“国公爷,莫怪小女唐突。实在是小女对世子的才华人品仰慕已久,听闻世子今日回府,定要过来道贺。本王拗不过她,只好厚颜前来叨扰了。”他这话说得漂亮,但话里话外那股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
周必贤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也是春风和煦,拱手还礼:“侯爷言重了,郡主千金之体,肯屈尊驾临,是敝府的荣幸。快请入内奉茶。”他顺势将所有人都往府内让。
一场潜在的风波,似乎被暂时圆融地化解于无形。
正厅之内,早已备好香茗点心。刘瑜老太太端坐主位,受了小辈们的礼,看着英挺的长孙和几位如花似玉、身份各异的姑娘,眼神欣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孩子们也被领来见过长兄和客人。周廷璋虎头虎脑地跑来,被田震拉住;周廷珂好奇地打量着几位姐姐;更小的周廷瑞、周廷岳等则被奶娘抱着。
叙话片刻,周必贤便示意陈墨、杨朝栋安排贵客们前往早已备好的客院歇息梳洗。朱玉宁自然被引往宝庆公主所居的“承恩堂”附近最雅致的一处院落,夏雨柔被安排在离刘青“文懿苑”不远的清幽客院,沐春则被引往靠近沐晟所居客院的“栖霞轩”。
待客散去,周必贤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他看了一眼沐晟,两人目光一触即分,皆深不见底。
“父亲,”周廷玉低声开口,“孩儿……”
周必贤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扫过厅内留下的几位核心家人——刘青、田震、周必诚、丁玉、周三牛,沉声道:“事已至此,且静观其变。廷玉,你一路劳顿,先去歇息。晚间再细说京中之事。”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周廷玉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那几道即将到的‘恩旨’,你需心中有数。”
周廷玉心中一凛,深知父亲所指,躬身应道:“是,孩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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