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迎队伍于府门前集结,分为主队(周廷玉所在)、夏家分队、沐家分队。主队以周廷玉的八抬金顶绿呢轿为首,后随仪仗、鼓乐、执事。此刻,府门前已是冠盖云集,盛况空前。除了黔地本省的官员——贵州都指挥使丁玉、右布政使蒋廷瓒、新任左布政使孟骥、都指挥同知顾勇等悉数到场;及水各大土司头人及其眷属,皆盛装出席,笑容满面,议论着这场旷世婚礼,言语间对周家满是敬畏与恭贺。
更有来自邻省的显要:四川布政使司参政李文友、、按察副使周廉、都指挥佥事张荣(等代表蜀中官员前来;云南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敖铎、布政使司参议宋钦(许周知府调任)等代表滇省官场前来。他们其中不少人与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旧识,或受周家恩惠,或是基于地缘政治前来示好。周廷玉院试时的副主考、叙州府学学正赵汝霖也特意赶来,捻须微笑,看着自己赏识的门生今日成就良缘,倍感欣慰。甚至还有几位川籍的周廷玉乡试同年,如泸州卫指挥使之子张文远等,也结伴而来,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这些官员的到来,并非仅仅是礼节性的,他们代表着云贵川三省官方对周家势力的公开认可与支持,其观礼本身,就是向朝廷、向天下宣示周家在西南无人能及的影响力。场面之盛大,人物之显赫,远超寻常国公婚礼的规格,近乎一场小型的西南军政联席会议。
刘瑜和奢香也早早盛装出席。刘瑜着一品贞静夫人诰命服色,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端凝,目光扫过满堂宾客,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她低声对身旁的奢香感慨:“起杰若在,见今日场景,不知道该是何等高兴。” 奢香身着彝家盛装与诰命服饰结合的特制礼服,辅国夫人的威仪中带着民族特色,她闻言握住刘瑜的手,声音坚定:“姐姐,咱们周家立足西南,靠的是忠义和实力,不是虚名。今日之盛,是朝廷恩典,也是我周家儿郎一刀一枪、一心一意挣来的。我倒是记起当年我们的新婚,本来是你先和夫君圆房的,为了成就我和夫君,你硬是把新婚之夜让给了我”。想起当年之事宛如昨日,她们的,本身就在诉说着周家崛起的历史与深厚的根基。
辰时三刻,吉时到!三声号炮响彻云霄,鼓乐大作。周廷玉登上花轿,主队先行。随后,夏、沐两支分队按令出发,分赴两处别院。
夏家别院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杨朝栋率“翰墨”仪仗队至门前,果被夏家清客、僮仆及一众闻讯而来的士子“拦门”。一番“斗诗”、“对联”、“考经义”的文雅较量展开。周家早有准备,随行文士从容应对,引经据典,妙语连珠。杨朝栋更是亲自上前,吟出一首暗含“周”、“夏”二姓典故的藏头诗,文采斐然,引得满场喝彩,连院内旁观的夏元吉也微微颔首。最终,杨朝栋代表周家送上催妆礼——一套失传已久的《永乐大典》编纂前期某大儒的地理札记手稿影本(原本献予朝廷,此乃精抄本),恰好投合夏元吉治学所好。院内欢声雷动,大门洞开。
巳时正,夏雨柔凤冠霞帔,盖着大红龙凤盖头,由全福夫人搀扶,泣别父母。夏元吉夫妇面色端凝,夏元吉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夏夫人则哽咽道:“谨守闺训,孝顺翁姑。”夏雨柔声音哽咽却清晰:“女儿谨遵父母教诲,万不敢忘。”随后,被小心翼翼地扶上八宝璎珞流苏轿。夏家送亲队伍以“翰墨”仪仗为先导,缓缓汇入周家主队。
沐家别院前,气氛更为热烈喧闹。周三牛率“干戈”仪仗队刚到,便被沐府家将、亲兵“拦”住。这边不考文章,摆开了石锁、箭靶,要试周家迎亲人的勇力。周三牛哈哈大笑,也不卸甲,上前单手提起最重的石锁舞动如风,又挽弓搭箭,连珠三箭皆中百步外靶心,赢得沐府家将齐声喝彩。沐晟在门内观战,抚须大笑,畅快无比。催妆礼送上的是沐春心仪已久的一副前元宫廷流出的金丝软甲(精美绝伦且实用)和一匹额间有白星、神骏异常的西域汗血宝马幼驹。沐春早已穿戴整齐,听得外面叫好声,心痒难耐。听得父亲一声“发亲!”她几乎等不及喜娘来扶,自己大步流星走出,虽盖着盖头,那步伐却虎虎生风。沐晟重重拍了拍女儿的肩:“好丫头!去吧!”沐春重重点头,声音响亮:“爹,放心!”旋即被喜娘扶着上了花轿。沐家送亲队伍以“干戈”仪仗为前导,浩浩荡荡并入主队。
巳时三刻,两支迎亲队伍成功接上新人,于预定街口汇合主队。顿时,整个毕节卫城沸腾了!长达数里的迎亲队伍,“翰墨”左,“干戈”右,仪仗鲜明,鼓乐喧天,旌旗蔽日。百姓们夹道围观,欢呼雷动。周廷玉端坐轿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实体化的、混合着审视、羡慕、祝贺的复杂目光与声浪。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周家实力与威望的一次空前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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