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音走出狄凛纱的主营帐时，晚风卷着沙砾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指尖触到微凉的鬓发，才惊觉后背已沁出薄汗。
帐外的空地上，苏墨染和慕容轩正并肩而立。两人的身影被渐浓的夜色拉得颀长，见她出来，立刻踩着松软的沙土快步迎上前。
“诗音！”慕容轩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他伸手想扶她的胳膊，指尖在半空顿了顿，终究只是虚虚护在她身侧，“脸色怎么这么差？狄凛纱是不是为难你了？”
柳诗音轻轻摇头，声音因紧绷后的松弛而有些发哑：“她给了三日期限，让朝廷答复议和条件。割地的事依旧咬得很紧，但我提到通商互市时，她眼神明显动了动，或许……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苏墨染捻着颔下的胡须，眉头紧锁成川字：“通商是饵，割地才是她的真正目的。这三日是缓冲，更是煎熬。得立刻派快马把消息送回京城，让陛下和大臣们早作筹谋。”
他转身在随行的亲兵中扫视片刻，最终指向一名骑兵：“你，持我令牌沿驿道快马进京，这封密信必须亲手交到陛下手中。记住，夜里不必歇脚，信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那骑兵双手接过密封的蜡丸书信，郑重地塞进贴身处的皮囊，抱拳朗声道：“属下遵命！定不辱使命！”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官道尽头。
主营帐内，烛火已燃得正旺。
青铜灯盏里的灯油静静燃烧，将跳动的火光投在悬挂的狼皮帐壁上，那些交错的刀痕与箭孔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北疆大地的伤疤。
狄凛纱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银质令牌，令牌上雕刻的狼头纹路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獠牙狰狞。
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甲叶碰撞的轻响，夹杂着远处隐约的马嘶。她忽然侧过头，对着帐门方向扬声喊道：“阿川。”
“唰——”
帐帘被人从外掀开，燕烈川一身玄衣踏入帐中，腰间的弯刀尚未归鞘，暗沉的鞘口还沾着几星未干的血渍——方才帐外那名试图偷听的哨兵，此刻已无声无息地倒在百米外的沙丘后。
他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得像一柄骤然出鞘的弯刀，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沙粒：“属下在。”
狄凛纱没有抬头，指尖仍在冰凉的令牌上摩挲，声音听不出情绪：“苏墨染的人已经上路了？”
“是。”燕烈川的声音低沉，带着北疆男儿特有的粗粝质感，“刚过了三道岗哨。”他顿了顿，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腰间的刀柄，做了个干脆的抹喉手势，“要不要属下去……”
“不必。”狄凛纱终于抬眼，眸中的寒光比帐外的夜色更冷，“让他把信送到。”她将手中的银令牌扔了过去，燕烈川抬手稳稳接住，掌心的温度让冰凉的金属微微发烫。“你带两队人，远远跟着。记住，别惊动他们，也别让任何人中途截信。”
燕烈川握紧令牌，喉结滚动了一下：“属下明白。”他知道陛下的用意——拦信是下策，让京城那头亲眼看到“议和”的诱饵，心甘情愿地踏入陷阱，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起身时，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投出坚毅的轮廓。
“天亮前回来。”狄凛纱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背影上。
燕烈川的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从喉咙里闷闷应了一声：“嗯。”
帐帘落下的瞬间，烛火重新稳住跳动的节奏，将狄凛纱的身影映在帐壁上。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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