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他揉了揉眉心，问道。
“回陛下，刚交子时。”张佐恭敬回答。
“嗯。”朱厚熜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奏折，正准备批阅，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长公主殿下那边，今日如何？可还安好？”
张佐连忙回道：“回皇爷，殿下凤体已无大恙，只是心情似乎仍有些郁结。方才……章圣太后娘娘去长乐宫探望殿下了，此刻想必正在宽慰殿下。”
朱厚熜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姐姐遇险，他自然关心，但母亲前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张绥之那张清俊而沉稳的面孔，以及姐姐对那年轻行人非同寻常的态度。他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没有再多问。姐姐的婚事，牵扯甚大，他自有考量，但目前并非首要。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奏折上。这是一份来自辽东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奏报中称：辽东都司辖下，有妖贼陆雄、李真等人聚众作乱，盘踞于山海关外某处险要之地，虽尚未酿成大患，但其势渐涨，且与关外一些不安分的部族似有勾结，恐成疥癣之疾，久则生变！
“哼！跳梁小丑，也敢窥伺天朝！”朱厚熜冷哼一声，将奏折重重拍在案上。辽东乃京畿屏障，九边重镇之首，绝不容有失！这封奏报，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一个想法：必须派遣得力干员，以出使朝鲜为名，实地勘察辽东及朝鲜的情势，尤其是要摸清这些“妖贼”的底细以及朝鲜国内对大明的真实态度！朝鲜世子废立之争，正好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和掩护。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御案一角那份关于行人司行人张绥之出使朝鲜的预备方案上。此子心思缜密，胆大心细，此次京中案件处理得也颇为得力，虽与姐姐有些牵扯，略显麻烦，但……或许正可借此事，将他暂时调离京城，一则可堪重任，二则……也可冷却一下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传朕口谕，”朱厚熜沉声道，“令行人司张绥之，出使朝鲜一事，加紧筹备，五月中必须启程！另，着兵部、锦衣卫暗中配合，其此行，明为册封诘问，暗需详查辽东妖情及朝鲜动向！一应消息，密报于朕！”
“奴婢遵旨！”张佐躬身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乾清宫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朱厚熜翻阅奏折的沙沙声，和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帝国的年轻主人，在欲望与责任、亲情与权术之间，精确地拿捏着分寸，为他心中的宏图大业，布局着下一步棋。而远在澄清坊的张绥之，他的人生轨迹，也将在帝王的意志下，再次发生巨大的转折。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明代宫廷，皇帝临幸宫女，并非什么稀奇事，甚至可以说是常态。许多皇帝的子嗣，其生母出身都极为卑微，往往只是一次偶然的宠幸便改变了命运。最着名的例子莫过于宪宗成化皇帝朱见深，他就是在后宫偶然宠幸了一位管理内库的纪姓宫女，从而生下了后来的孝宗弘治皇帝朱佑樘。因此，皇帝临幸宫女，通常并不会过多关注其具体来自哪个宫苑，只要容貌清秀、身家清白即可。今夜被嘉靖帝朱厚熜临幸的这位宫女，说来也巧，正是来自长乐宫，永淳长公主朱秀宁身边的侍女。
这宫女名叫青黛。朱秀宁有个雅好，喜欢给自己宫中贴身伺候的宫女取一些文雅别致的名字，如秋棠、冬雪、青黛、紫苏等，皆取自花草药材，既显其主之雅趣，也暗合女儿家的清丽。青黛年方十六，生得杏眼桃腮，身段窈窕，性子虽不如秋棠伶俐、冬雪沉稳，却也乖巧可人。
此刻，青黛正被两名小太监用锦被裹着，半扶半抱地送回了长乐宫侧殿的侍女住所。一路上，她心如擂鼓，脸颊滚烫，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飘飘然不知所以。回想起几个时辰前的经历，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傍晚时分，她不过是按照惯例，在长乐宫后院擦拭那口用作防火储水的大铜缸。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她正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白藕似的手臂，专心致志地干活。恰在此时，皇帝朱厚熜因政务烦心，信步走到后宫散心，路过长乐宫后墙，不经意间一瞥，便瞧见了夕阳下那抹青春靓丽的身影。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少女那专注劳作的神情打动了他，皇帝竟驻足看了片刻，随后对随行的司礼监太监张佐低声吩咐了几句。
于是，当晚，青黛便被秘密带到了乾清宫东暖阁……然后，便是那场让她既惶恐又迷醉、既疼痛又欢愉的云雨之事。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次，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给与了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皇帝竟然……竟然允诺“留种”！这意味着，如果她有幸怀上龙胎，哪怕只是个公主，她的命运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小小的宫女，一跃成为皇帝的嫔御，甚至可能母凭子贵！这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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