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冬日的阳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将鸿胪寺那朱漆大门上的铜钉照得熠熠生辉。鸿胪寺位于大明门以东,毗邻 宗人府 和 钦天监,是掌管朝会、筵席、祭祀、贡举及外夷朝贡事务的重要衙门。衙署建筑 庄重肃穆,门前的石狮 威严矗立,出入的官员 大多神情严肃,步履匆匆。
一辆青幄马车在鸿胪寺门前缓缓停下。车帘掀开,张绥之率先下车,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云纹杭绸直裰,外罩一件 玄狐嗉里的 石青色素面披风,显得清俊儒雅。紧随其后的是一身朱红色便装、未着官服的徐舒月,她利落地跳下马车,英气勃勃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二人递上名帖,早有鸿胪寺的主事官员迎了出来。那官员见到张绥之和徐舒月(虽未着官服,但其气质非凡,且能直入鸿胪寺,必非等闲),连忙躬身行礼:“不知二位大人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绥之拱手还礼,温和地说道:“主事大人客气了。本官顺天府张绥之,这位是北镇抚司徐千户。 我等今日前来,是私下来访建州左卫使团的乌兰尼敦 与 觉昌安 姐弟。他二人乃是本官故友,听闻已入住贵寺安排的馆驿,特来探望。”
那主事官员闻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建州女真使团昨日方才抵京,入住四方馆,这位顺天府的张推官和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消息竟如此灵通?而且竟是故友?他不敢怠慢,连忙侧身引路:“原来如此!张大人、徐大人请随下官来。建州使团确在 四方馆 丙字院安置。”
四方馆位于鸿胪寺衙署后方,是一处由数个独立院落组成的馆驿区,专门用于接待各藩国、部落的朝贡使团。院内 青砖铺地,古树参天,虽已是冬季,依旧显得整洁清幽。丙字院门口,有两名鸿胪寺的差役值守。
主事官员上前说明来意,差役连忙打开院门。张绥之和徐舒月迈步而入,只见院中,乌兰尼敦正坐在石凳上,拿着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着一柄 镶嵌着绿松石的 女真解食短刀,阳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森寒的光芒。而觉昌安则在一旁空地上,有板有眼地练习着一套 女真摔跤的起手式,动作虽然略显稚嫩,但架势十足,虎虎生风。
听到脚步声,姐弟二人同时抬头望去。
当看清来人是张绥之时,乌兰尼敦 擦拭短刀的动作猛地一顿,褐色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她霍然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张……张大人?!真的是您?!”
觉昌安更是直接愣在原地,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几步就冲了过来,兴奋地喊道:“张大哥!您怎么来了?!” 他一时忘形,连“大人”都忘了叫。
张绥之看着这对在异国他乡共历生死的姐弟,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快步上前:“乌兰姑娘,觉昌安!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我也是昨日才听闻你们到了京城,今日特来探望!”
乌兰尼敦 快步走到张绥之面前,眼眶微微泛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没想到真的能在北京城再见到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目光这才注意到张绥之身后那位英姿飒爽、眉眼带笑的红衣女子。
张绥之侧身,笑着介绍道:“来,我为你们引见。这位是 北镇抚司千户 徐舒月 徐大人。昨日在醉仙楼,便是徐千户为你们解的围。”
乌兰尼敦闻言,立刻敛衽行礼,语气真诚:“原来是徐千户!昨日多谢大人仗义出手,解我姐弟危难!乌兰尼敦感激不尽!” 觉昌安也连忙有样学样,抱拳行礼,脸上带着感激和一丝对这位女千户的好奇。
徐舒月爽朗一笑,摆手道:“二位不必多礼!路见不平罢了!何况你们还是绥之的朋友,那就是我徐舒月的朋友!” 她目光在乌兰尼敦那健康明艳的脸庞和 矫健丰腴的身段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道:“早就听绥之提起过二位,说是在朝鲜结识的巾帼英雄和少年豪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尤其是乌兰姑娘,昨日那一脚,真是大快人心!”
乌兰尼敦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但眼神明亮,落落大方地回道:“徐千户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统领锦衣卫,令人钦佩。”
寒暄过后,乌兰尼敦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在张绥之身后看了看,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问道:“张大人,怎么……不见 黄莺儿 小姐? 她……没有随您一同来京城吗?” 她至今仍记得那位气质高贵、心思缜密的“黄姑娘”。
张绥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迅速掩饰过去,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语气自然地答道:“哦,莺儿她…… 家中有些事务,已于前些时日 返回江南老家 处理去了。 此番并未随我入京。” 他不想在此事上多谈,立刻转移话题,热情地邀请道:“此地非叙话之所。走,我已订好了 棋盘街 最好的 浮玉楼 的雅间,我们边吃边聊,好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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